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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他来说,是沉重、也是惋惜。可是,她那一声痛过一声的泣诉,扎扎实实灌入他胸膛,心口一窒。她血淋淋的痛楚,他仿佛都能感同身受,很奇怪的感受,但他,就是感觉到了。“莫”一旁的平顺见状,正要出声安慰莫璃,被秦啸日扬手制止。“灵堂那里需要平总管帮忙,你先去忙。”他低道,此刻面容亦堆满凝重。“是,少主。”平顺叹了口气后便领命离开,荒凉的桃林中只剩两人。

秦啸日来到她身后,将泣不成声的她,揽入双臂间。这女孩为了让兄长走得安心,强忍著泪直到兄长下葬,是该让她好好发泄的时候了。结实有力的臂膀环在莫璃肩前,毋须回头探看,她也知道府内会提供给她温暖安慰的人是谁。被哀伤侵占心扉的此时,她无心思及男女有别,无心理会主仆分际,她需要的确是一双能由她尽情痛哭、也不会受到打扰的臂膀。没有握剑的小手,抓在那双手臂上,紧紧揪著不属于她身上的衣料,像是牢牢攀住一块能让她免于灭顶的浮木,小手因过度用力,青筋也一一浮现。良久,直到泣声歇止,紧揪秦啸日衣袖的手劲,也逐渐放松了。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莫璃退开他,抹去脸上的泪痕,回身敛首。“啸日哥哥,对不起,璃儿弄湿了你的衣衫”怀中一空,秦啸日虽然有些怅然若失,但没有意外寻回理性的她,会是此等反应。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已经懂得何谓男女之别,对主仆分际的认知也已跨越模糊懵懂的界线,有了具体的体认;在她心目中,或许仍当他是好友,但两人的关系亦随著她的成长懂事,多了道无形的藩篱。“我似乎能体会,当年你所说‘啸日哥哥难过,璃儿也难过’的心情了。”莫璃眸光半垂。“不须陪璃儿伤心难过的。”他是少主呀,是她的主子。秦啸日嘴角轻扯,这笑,是讽刺,讽刺当年的亲密,在如今已成各归各的“彼此”“我们不是朋友吗?”此言没有任何疑问的意味,而是完完全全的肯定。更甚者,她已经是他此生“认定”的女孩。“谢谢你,啸日哥哥。”她仍是垂眸,黯然目光定在地面上的落叶。秦啸日眸心微沉,一瞬也不瞬地,将她的神情摄入眼底。他多想探究她道谢的成分中是情分多些、抑或是尊敬多些,然而现下并非厘清想望的好时机,她的心仍在为痛失兄长哭泣,没有他介入的余地。“少主、莫璃、事、事情、事情不”他们听闻这道急嚷声,同时回头,就见平顺从武苑急急忙忙跑来。“莫璃呼莫、莫”平顺对著莫璃,频频指向林外。“默默?”莫璃看了半天看不懂,心底也因平总管的焦急,忐忑起来。“平总管,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秦啸日轻柔地拍抚莫璃肩膀,让年近半百的平顺先喘了几口气,才问:“平总管,慢点说,究竟发生何事?”“莫璃,你爹莫护师他,突然昏厥了!”“大夫,我爹怎么样?”待老大夫替昏迷中的莫昆诊治过后,莫璃立刻上前问道,脸上写满焦灼。“莫护师乃悲伤过度,七情郁结于心导致昏迷,老夫开帖药方,每日二帖,服用三日便无大碍。不过你们得劝莫护师放开心胸,否则积郁难解,心弱则体虚,届时可能引发其他病症,可就棘手了。”发丝斑白的老大夫详道,他是秦家药铺所属的大夫,对秦府内的人不算陌生。悲伤过度“是,多谢大夫。”莫璃回头望向床榻上的父亲,眸中含悲。莫言哥哥之于她,是个温慈的好大哥;之于爹,不但是个孝顺的好儿子,也是个能与爹相互切磋武艺、督使彼此更上层楼的好弟子,莫言哥哥一直以来都令爹引以为傲。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爹表面虽不曾在人前掉一滴泪,内心的痛苦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道尽,说不出的痛,比起能藉由哭喊而发泄的苦,更是痛上千倍、万倍吧?她该如何劝爹?爹根本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何况听她说话。如果过世的不是莫言哥哥,是她,那就好了,爹也就不会这么伤心了“大夫,麻烦你了。”秦啸日颔首。“少主言重,老夫这就回去开药。”“平总管,派人送老大夫回去,顺道抓药。”“是。”此时,床榻上的男人逐渐苏醒,嘴里发出沉浓不清的呓语,引得房内众人纷纷往床上的方向看去。“爹?”莫璃连忙来到床边。“爹,您还好吗?”“”莫昆缓缓睁开眼,看见眼前忧心忡忡的人,猝然弹坐起身,激切地抓住对方双肩。“言儿!告诉爹,你还活得好好的,你没有生病,没有丧事!告诉爹,你的死只是爹的一场恶梦──”他话语一顿,狠狠刮了自己一个耳光。“爹?!”莫璃惊呼。莫昆胡下的双唇慰然而笑,似是松了一口气,抓著莫璃的手劲也轻了些。“对,我会疼是恶梦没错莫言没死,还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真是老糊涂了。言儿,没事,咱们准备去练武场练剑吧。”他下床著衣。莫昆此话一出,在场闻者均变了脸色,尤其是莫璃,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见的,措手不及的惊愕,让她霎时僵在原地。“爹”将她认成了莫言哥哥,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呀?!“莫师父?”秦啸日若有所思,语带试探。莫璃算是习武之人,惯作裤装打扮,长发也简单地梳于脑后扎成一束,乍看之下确实有点像个英气勃发的小少年,不过,莫师父不至于“少主?”莫昆讶然,回头一看,连忙恭敬揖身。“您怎在属下房里?属下有失远迎。”嗯,是那个脑袋像石头、心思像铁板的莫师父没错,但“她是莫璃,你的‘女儿’。”秦啸日特意加重“女儿”两字,尚不愿作其他揣想。“莫璃?”莫昆摇首。“少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属下只有一个儿子莫言,没有女儿,他是莫言。”此话再出,诧异的众人均深知事态严重了,不禁面面相觑;秦啸日则是一语不发,注视著脸色惨白如纸的莫璃。被父亲点名的“莫言”此刻涌上心头的,除了无法置信的怔愕外,还有一阵仿佛挨了闷棍的难言痛楚,教她扎扎实实地痛著。属下只有一个儿子莫言,没有女儿。没有女儿怎么会这样呢?平顺忧心地推推老大夫上前。“大夫,麻烦你再去看看莫护师吧。”这可怎么是好,莫护师怎会连自己的女儿莫璃,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老大夫同样是一脸凝重,再度踅回床畔,凝神替莫昆把脉。“大夫?怎么你也在我房里?”莫昆不禁费解,浓眉一拧。“我怎么了吗?”“莫护师,半个时辰前你突然昏厥,你不记得了?”平顺抢著问,他问的,也是在场众人急欲探知的。“昏厥?”“是呀,你昏厥前在做啥事,也不记得了吗?”“当然记得,我将墨剑与紫垣软剑交予莫言。”莫璃心头一颤,那那是四年前的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护师脉象稍微虚弱,但并无异常。”老大夫道,心中有了盘算。“废话,我又没病,什么异常不异常的,你们”莫昆话语一顿,环视众人发现他们脸上的惊摄,眉头不安地渐拢,迭步后退。“莫言他你们别开玩笑,莫言没死,我的言儿没死言儿、言儿?”他又转身抓住莫璃双肩,双目眦红地低吼。“你是言儿,不是冒牌货,你没有假冒莫言,莫言没有死,对不对!”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落泪,莫璃紧咬著下唇,心口已在淌血。“没错,爹,我是言儿,我是,我是呀。”“?g,你明明不──”平顺的澄清遭莫璃打断。“爹,您身子不适,多歇一会儿,孩儿可以自个儿练剑。”她安抚道。“莫师父。”秦啸日一语未竟,就接收到莫璃恳求的目光,这道目光里满是沉鸷的伤痛与义无反顾的保护,无声恳求他先别戳破事实,屏息以待著。于是他温文一笑,从容续道:“既然你身体微恙,就听话歇著吧,练剑不急于一时,要是损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其他人都随我出去,别打扰莫师父安歇。”见最信任的主子并没有反驳他的话,莫昆绞拧的眉心总算一舒。“谢少主关心。”他又朝秦啸日一个抱拳揖身,忠仆该有的礼数都不失。屋外──“大夫,我爹他”莫璃其实比任何人都还要担心莫昆的情况,一到外头便迫不及待问。“不瞒你说,莫护师悲伤过度,拒绝接受丧子事实,看样子是患了失心疯。”“失心疯?怎么会这样我爹能不能治愈?要花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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