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内殿静谧了一阵,闭目养神不发一语的天子兀自发出一声哼笑,声量懒散。
“随他们去闹。”
随后没什么情绪的抬起眼帘,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平静。
指节轻轻在卧榻边沿轻轻敲击了一下。
垂手跪着的夙夜立时起身,从旁侧取过已经放了有一会儿,已经没有太多热气的茶盏。
步伐轻缓的抬步走到天子近前,双手托举着静默等待。
清冷平静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好似就是积沉地底深处不见日光的深潭暗流。
“只要没到自相残杀的地步,让他们闹。”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茶盏边缘探过,夙夜手中的重量一轻,再次听到了回应。
“去吧。”
皇城里好似没任何大事发生,正街繁华依旧,街铺商贩都如以往一般做着养家的买卖营生。
私底下却有常人看不见的硝烟涌动。
看不见的硝烟,看不见的人。
竹锋受命再次出现在了城中,隐去身形处于无人的暗巷。
依旧是平平无奇的那张面具,在偶尔闪过的光线中显现翠意。
腰封紧束,整个人如青竹般直挺。
墨发高束,通身上下冷硬非常带着丝丝凉意。
与一身杀意大相径庭的是手中没有任何尖利的兵刃,反而攥着一把极为普通的折扇。
毫无情绪的眼眸朝着五皇子府的方向远眺,静默立了好一会儿。
第二次。
寻到那个侍卫。
若再遭人拦阻……他思绪顿时一空,出现了短暂的晃神。
好似一时想不通如果再次与对手碰到一处,究竟是该如何应对。
他的疑惑只出现了片刻,手中紧攥的折扇猛的刷一声展开,苍白的扇面立时展现到他的眼前。
扇面空空,唯有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戒躁。
他的犹豫思绪才挥散一空,眼神趋于坚定,盯着扇面上的“戒躁”二字。
冷淡的声量里皆是果断。
“殿下说了,不要打架。”
倒让你来找茬
“唰”一声,扇面闭合,又被指节分明的手攥紧。
墨色身影悄无声息的隐匿在角落处,难以察觉的朝着五皇子府方向速行。
皇子府正厅正在设宴。
没有过多喧闹,只一位衣着朴素的老者端坐宴席桌边。
老者须发花白看着约莫已快有六十年岁。
身上的衣料几乎快要看不出本来颜色,已经被浣洗的几近发白。
陈旧简朴却干干净净,
这便是暗七日前去南三十里外请过来的医者。
只听说也是刚到了镇子居住不久,不过数月便已经声名在外。
闻讯前往,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
老者年事已高,本意是不再远行看诊。
天地辽阔,百姓散落各处,处处都有伤病,处处也可行医。
生老病死最终也乃是遵循天命,都随缘分。
老者如今已是独身一人。贫富名利皆为身外之事。
无论是重金求药的商贾富户,还是只拿的出几枚铜钱的乡亲父老,皆能买得起四字。
悬壶济世。
身在皇子府,老者本还有些许的拘谨不安,常说贵人难医如同虎口拔牙。
一个不慎祸从口出即将人首分离。
可对面端坐的五皇子不仅生的相貌端正,也是一副眸色淡淡笑容清浅的模样。
举手投足都不拘小节,没有分毫皇室子嗣的架子。
五皇子挥退里外伺候的下人,轻撩广袖亲自斟茶递至眼前。
“远道而来,先生辛苦。”
老者匆忙起身双手将茶盏接过,略显惶恐告罪。
“殿下海涵,小老儿常年居于深山,下山也不过数月,对皇城规矩实在不甚了解。”
蓝慕瑾温和示意老者入座,没过多在规矩上纠缠。
“先生能不辞辛苦来皇城一趟,已是恩惠一场,救死扶伤高风亮节,令人钦佩。”
“请问先生贵姓?”
老者心绪松缓,贵人不似传言中那般难以琢磨,彬彬有礼十分谦逊,当下也显现几分笑意。
“殿下平易,小老儿姓白,隐居山林已久,此般年岁本不该再作颠簸,只因殿下府中一位黑衫少侠远行求医,称是有不解奇毒,才至府中叨扰。”
老者口中的少侠自然说的就是暗七,蓝慕瑾并不知暗七是如何与老者求请。
……奇毒。
那大概便只能称作奇毒吧,面上并无异样,谦逊回应。
“听来白先生似是对毒性造诣颇深。”
“殿下可不必高看老朽,只称一声郎中便罢了。”老者话语和煦,言行也有礼并不似寻常行脚大夫带着惯有的烟火气。
“家师一生对奇毒多有研习,老朽耳濡目染也懂得分毫,也只因数月前家师已去,这才独身一人行至这万家灯火中。”
正厅里氛围安定,好似只是久离别重逢的亲友在接风洗尘。
暗八隐匿在枝头,默不作声好似从树木枝干生长出一般,毫无动静。
若不攀爬到枝头与之对面跟前,根本不能发现此处有人。
久未挪动的暗八目光从敞开的殿门移开,微微转头朝着府外的方向眺望一眼。
再回头,再次陷入了如同雕塑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