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双生诡计
一对男女默默无言地躺在床上,男子的右手和女子的左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就好像这世上只有他们是彼此的依靠。
“我想杀掉‘秋秋’。”得到了爱情的滋润,秋夜音从灰暗的情绪中抬头,望到了一片美好的晴空。他重获坚强,掷地有声道,“她已经是没有存在价值的人物了。你愿意帮助我吗?”
“当然。”甜椒笑吟吟地伏在他肩头,将红唇印在他的侧脸,“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要如何杀掉海城知名的大美人呢?秋秋受到所有人的喜爱,有着数不尽的拥趸。
包藏祸心的男女喁喁私语,商量着“行凶”的计划。他们决定,演一出戏,制造秋秋投海的假象。
当等在戏园子门口的吕亚森想闯进去,却收到秋少爷早已离开的消息时,他拧起眉头,觉得有哪里十分古怪。但秋少爷确实不在园内,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因为他和他的妹妹正在外面热热闹闹地逛夜市。
据传信的人说,秋少爷慎重地牵着妹妹的手,由一圈人高马大的护卫围绕着走。而在他的过度保护下,他的妹妹佩戴了斗篷和面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吕亚森闻讯找过去,果然在摆着手镯项链的摊位前见到秋夜音和其妹并肩驻足。那兄妹二人亲昵地头挨着头低声交谈,两只大小不同的手共同执着一只玉镯子,口中不住地赞叹它的成色和做工。
天色漆黑,看不清斗篷下年轻女子的身形轮廓,吕亚森也没兴趣看。他拨开护卫,大步走近清瘦的秋少爷,拍了拍对方的脊背,“怎么不在休息室等我回去?我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就没有叫醒你。”
他是在解释早上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的原因。裹着黑衣的女子原本一动不动,听到他的话后猛然望向他,隔着斗笠与面纱,视线如尖锥般狠毒。
“请不要靠近我的哥哥。”女子开口了,沙哑低沉的嗓音巧妙融入了无边的夜色,几乎让人无法识别她话语的内容,“没有眼色,看不到现在是我们家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吗?”
吕亚森紧锁眉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多年警署办案形成的直觉驱使着他扭过头,认真地打量旁边这位不起眼的秋小姐:依然是什么也看不出。天太黑了,将一切细节都模糊了。只有头脑中的警铃在滴滴作响。
秋夜音不动声色地挪动步伐,站立到他们二人中间,把怀疑敌视的两双眼用身体隔开,“吕署长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支,我哪敢耽误您的工夫?夜深了,您早些回家休息吧。改日有空再聊。我要和妹妹继续散步了。”
他心里存了芥蒂,蓝眸幽深如潭,声音也冷冰冰的。
吕亚森想消除他的戒心,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却被“啪嗒”一声响亮地拂开。
反应过激的秋少爷像对待肮脏的灰尘,把男人的手推得远远的,推完了又紧张地偷瞄身边的“妹妹”,很怕她误会,“我和吕署长不熟。昨晚才是初次见面。说过的句子不超过一只手的数。”
妹妹轻微地颔首,“我相信你。”
直到他们兄妹手拉着手转过了街道的拐角,一头雾水的吕亚森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是插足了一对恩爱的夫妻。
秋小姐跳海死了。
第二天,突发的噩耗轰动全城。
青春貌美的小寡妇秋秋守了太久的空房,想要再嫁,被古板守旧的哥哥驳回,一时急火攻心,就跳下了海。
海浪湍急,护卫们不敢去捞,把捶胸顿足也想陪着一死了之的秋少爷硬生生拽回了家。
淹死在海里的秋家小姐尸骨无存,仅落下了一只羊皮的靴子。
从小厮嘴里听说了这桩丑闻,孟城野霍然站起了身,推门而出,飞奔着来到了秋宅。他满头大汗顾不得擦,无视下人的劝阻,挤进了只敞开一条缝隙的赤色门扇。
秋夜音正坐在书房捧卷,被不速之客风风火火地闯到面前,难免没了好脸色,“你来这里做什么?哀悼我的妹妹?”
他不是凭空说出这番话的。实在是近日孟城野打着想和未来大舅子提前打好关系的旗号,送了不少金银珠宝给他。一心惦记着求娶别人家妹妹的男人突然来访,还能是为了什么?
“我妹妹死得早,没福气嫁给你。你把礼物都拿走吧。”冷着脸的秋少爷放下书卷,先是无情嘲讽,话头一转,又不怀好意地轻笑道,“如果你想和她缔结冥婚,倒也不是不行。”
孟城野不吱声,把兜里的卖身契掏出来拍到书桌上,“昨日我也去戏园子找你了。你没看见我是不是?你的眼珠子粘在了那女戏子身上,除她之外谁也看不见了。……所以,我替你把她赎身了。”
意料之外的话题令秋夜音收回了暗含针刺的笑容,不解地垂下嘴角。不待他询问这么做的理由,孟大少就没好气地用脚勾过屏风后空闲的凳子,一屁股坐下来:
“冥婚,好啊。把你死去的妹妹许配给我吧。”
鸦雀无声。他们面对面地坐着,恶狠狠地互相瞪视,活脱脱是一对怀有深仇大恨的冤家。
片刻后对话重启。秋夜音双手交叉,平稳地托着下巴,“娶了我的妹妹,你就不是初婚了。你未来的夫人必然要嫉恨的。”他即将拥有家室,获得终生的幸福,也就不介意提点后来者两句,“女子都希望丈夫只爱自己一个。”
“呵呵。我哪还有未来的夫人?”孟城野咬紧牙关,喷出粗重的鼻息,于愤懑难言间透出了一丝委屈,“除非你……罢了。至少你是我的大舅子,逢年过节得来见见我,我说得有没有错?”
没必要否认。作为关系较近的亲戚,于情于理都该定期见一面的。于是秋夜音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言辞,“没错。你是我的妹夫,我会见你。”
孟城野什么也不再说了,静坐少顷,一阵风似的来了又走。秋夜音目送着他,猜不透也懒得猜他的想法。
秋秋的葬礼当晚便举行了。灵堂乌泱泱地来了许多宾客。警察署长吕亚森于百忙之中也露了面,神色复杂地盯着臂戴黑纱的男主人。
秋少爷站在空荡荡的棺材前,没有哭,也不和旁人交谈,依旧是那副清冷如仙的样子,看不出刚刚失去了亲妹,更看不出他昨夜和妹妹联袂而行时是怎样的逍遥快活。
即便是打心眼里讨厌那位秋小姐的吕亚森也不得不公道地谴责一句秋少爷的冷血。依照传闻,正是秋少爷的独断专行害死了他的妹妹,不是吗?更何况,真相到底如何,只有漆黑的海水、毫不悲伤的少爷和守口如瓶的护卫们知道。
“完美的犯罪,除了你没人有条件做到。”正义的署长走上前,一字一顿地冲乌发及腰的美貌青年宣言,“你就是凶手。我会证明这一点的。”
青年撩起眼皮,蓝莹莹的眼眸滴溜溜地转,漫无焦点地注视着青烟缭绕的半空,“是么。那么,您加油。”
第一柱香燃尽了。香灰坠入炉子。丫鬟碧螺捏着手帕来到炉前,代替主人插了一柱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