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夫妻三年,结发两载,桑萝哪里猜不到沈烈的心思,她道:“先不用想那么多,且去试试,若能成了,重活留给你从学里回来去干,又或是去打些猎物换些银钱,农活请人帮工,办法总比困难多。若是没成,只当去体验一回,积累经验,也算是检验一下这几年学得怎样。”
魏清和连连点头,“对,就是这个理,且我听说今年是情况特殊,州学筹办匆忙,长史大概也是担心招收不到合适且足额的学生,因而在年龄上并未设限,算是放宽了条件,听闻原本应该是要限制在十四岁至十八岁这个年龄段的。”
“如果真限制在十四到十八这个年龄段,到时候除了云峥、文庆、文泓、长恭和大牛这几个,谁的年龄都不符合,要么就大了,要么还小。年龄小些的还罢,再读几年,等学识扎实点去考也成,似你我这样的,还真别错过今年这个机会,该去试试就去试试,到明年是不是还能有这样的机会都未可知了。”
沈烈一听个中还有这样的情由,倒是有几分犹豫了,这世道里,能把阶层往上稍提一提,日子就能好过很多。
别的不说,阿萝那些酿酒做吃食的手艺,就是想做买卖,后边若无人支撑其实也难免遇上麻烦的,这和世道混乱时他用武力就能护住她时已是不同了。
最初听到读书有出路时,他并不心急,想的是至少先把家业安定下来,但如果有年龄这个限制,后边未必再有机会进州学了,错过确实可惜。
他看桑萝:“那我去试试?”
桑萝笑道:“只管去试试,其实我觉得第一年难度应该是最低的,也对你们最有利。”
听魏清和的话音,长史为什么怕招不到合适且足额的生源?歙州情况再不好,当初占了歙州很长一段时间的楚王是有心要成大事的,肯献钱粮的至少都能保得命来,所以像王家这样保全下来的大户人家不少,会招不足四十个学生?
这让桑萝想到一个可能,观望。
大齐一日没把这天下全打下来,就没人敢说他一定能在皇帝那个宝座上坐稳。山里避祸的百姓且都还观望呢,何况歙州城里那些大户?
百姓出来了还好再逃,谁做皇帝也少不得百姓这最不起眼也最不可或缺的基石。但这些个大户人家,他们家中子弟要是进了大齐的学、考了大齐的官,这时候大齐如果再亡了,那可就成前朝的官了。
这是大乱里夺天下,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父子传位,他们家中子弟也不是什么泼天大能,还讲个什么几朝元老?更大的可能是从此没了前途。
因而都在观望,情愿再等个一两年。
想明白这点,桑萝也就确定了,今年就去考州学,快人一步,反倒是沈烈这样基础并不多扎实的人的机会。
个中缘由她没有细说,但她说第一年难度是最低的,大家也不难听出来,虽然都不懂得正常的难度该是怎样的,但没听魏清和说吗?情况特殊,怕招不到合适且足额的生源,年龄上放宽了条件。
这不就是说竞争的人少嘛。
在一旁不知听了多久的阿戌挤了进来:“先生,那我能去吗?”
卢二郎一看到儿子就乐了,在卢二郎眼里,儿子真的是顶顶能干的,晃着小脑袋读书读得可好,在石板上写字也写得好,他看着哪哪儿都好。
瞧瞧,还敢上来问能不能也去考州学,牛气坏了,他把儿子小脑袋一揉,也跟着也问:“对,不限制年龄,那我家阿戌能去吗?”
卢二郎这一凑热闹,二牛、三牛、沈银、沈铁、小丫儿一群小孩子都笑了起来,有几个凑热闹不嫌事大的眼里还泛着跃跃欲试的光,阿萝嫂子说的嘛,去试试,当积累经验。
阿戌眼巴巴看魏清和。
魏清和看着才是个小不点的阿戌,哭笑不得。
这孩子,他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八岁?他失笑道:“照理是不能的,前朝也办过几年学,这州学和旁的还是不一样的,通常是由乡校往县学考,再从县学往州学考,不过嘛,今年确实没给年龄设限……”
他说到这里又看庄里的一群小毛孩儿,那一脸的阿戌能去他们没准也能去的兴奋,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一州最高学府,州学招生考上冒出这么一群小萝卜头是个什么场面。
不会被轰出来吧?
桑萝没忍住笑出了声:“回头一个个找你们魏先生去背课文去,能背下来再照着入学考的方式叫你们先生考考你们,过得了再去凑热闹,过不了关的就送考去,在考场外边瞧一瞧走一走,明年再努力。”
几个想凑热闹的小子一下子就蔫了,阿戌倒是不怵,小胸脯一挺:“两经不行,但我《论语》能背下来了,也会写不少,考什么是自己选,我进去后能要求考《论语》吗?”
这还真把魏清和问住了,他下意识道:“州学考试内容项倒是没列出这个。”
阿戌把眼睛转一转:“那我背《公羊》和《左传》?就是《左传》太长了,能背下的还不多,先生要是考我我能对两成,就让我去试试吧?我不是想马上就上州学,就是考试的时候一定有纸和墨吧?我想去考一考,试一试用纸和墨写字。”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愣了愣,魏清和也是一怔。
《左传》是大经,当初云峥在王家的处境也不佳,别看是王家的公子,一个被嫡母视作眼中钉的庶子比之正儿八经的嫡子处境差得太远了,甚至不如得脸的下人。不说在三房不受待见,就是外院的下人和学里的夫子那也是看人下菜碟,为了讨好三太太也没少作贱为难。
王家藏书还是有一点的,但王云峥能得到的却不多,那年逃难就算带的都是书,其实也只两篇蒙学的书和论语、左传、礼记、公羊,后边这几本不少还是他私下里求了六爷才弄到的。
书不多,选择的余地也就不大,他们也只能可着这些去学。
八岁的孩子,三年多的时间能把蒙学的《千字文》和《急就篇》学会,把《论语》和《公羊》读下来其实已经是极为难得了,墨义理解得不够,未必每个字都能写对写好,那又有什么关系?
魏清和点头:“好,《公羊》和《论语》不需再考,《左传》能背下几篇来,到时就带上你,就是因为年龄被拦下,先生也尽力为你争一争。”
卢二郎感动的同时又忙劝道:“不用争、不用争,真要进不去就等再大点再去。”
而后摸了摸阿戌脑袋:“不管能不能进去考,爹之后都给你买点纸墨回来,叫你用真正的笔墨和纸写一写字。”
卢二郎是一片爱子之心,沈烈和桑萝听了却是相视一眼,沈烈与魏清和道:“倒是疏忽了,咱们庄里这些人真正用过笔墨的不多,一直都是毛笔蘸水在石板上写字,想参加这次考试的不若先到你那里过一过,觉得有几分可能的,回头都学一下怎么用笔墨纸砚,别进了考场连研墨都不会。”
他看桑萝,家里是有点儿笔墨和纸的存货的,放了好些年了,一直没怎么舍得用过。
桑萝知他意思,道:“我那边有一些,一部分还是当年许掌柜送的,回头可以拿出来。”
许掌柜便道:“我家中也有一些,只是熟悉一下纸笔的话,两家的凑一凑许是够了,不够的话……”
他想说去买,想起刚才进城,除了卖吃食的铺子,其他铺子哪有人经营啊,转头问去过州学附近的魏清和:“州学附近有卖纸的吗?”
魏清和读书的,往州学去了又怎会不进笔墨铺子看一看,听他姐夫问了,便道:“有是有,不过不多了,而且价钱极高,不收钱,只能用粮食换,说是就手头那点存货,卖完了没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