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沈金喝大口了沈银都要嗷嗷给他指出来。
沈安:……
“刚出锅的粥,你喝那么快做什么,回头你弟弟急了也喝得快,非烫着不可。”
沈金想嘴硬一下的,但确实是挺烫的,哼哼哧哧嗯了一声,老实了很多。
桑萝在里边喊沈安沈宁,兄妹俩进去,一人得了一小竹筒肉粥。
沈安抿了抿嘴,小声道:“大嫂,我和阿宁中午吃神仙豆腐了,这个你吃吧。”
桑萝示意他看瓦罐:“够的,吃吧。”
“心疼啦?”看沈安一脸心疼的样,好笑的揉揉他脑袋,凑近了小声道:“用骨头熬汤,就是多加两碗水,有什么可心疼的?”
沈安摇头,想否认,又不知道怎么否认。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哪里只是多加一碗水,他看了那粥,米也不少的,说不上多稠,但也绝对不稀,反正看着就很好。
他这几个月是实实在在苦过来的,对粮食看得很重,可要说心疼,也不对,正好碰上了,刚才那情形,不给一些好像是不太合适的。
他听到阿宁说大嫂让他来端东西出去给大家吃时,心里是高兴的,把东西端出去时,有一丁点儿心疼,但也还是欢喜更多一些。
只是这会儿东西也送出去了,大嫂还叫他吃,他才有些心疼起来。
沈安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舍得还是不舍得,就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些什么。
桑萝大概知道他是心疼粮食,想想原身记忆里那几个月过的日子,他对这兄妹俩个也多了几分疼惜,轻声道:“你想想请人盖房子是不是也得好好招待?就看看这两天开出来的那几小块地,偶尔碰上了,多加一碗水的事情,这种时候大方些没关系的,你端粥出去给他们的时候,你自己是不是也挺高兴?”
沈安点头。
桑萝就笑起来。
他喜欢这小兄妹俩也不是没缘由的,这两个孩子不止是聪明懂事,三观真的也很正,不管是对她这个大嫂,还是对别的人,哪怕是之前跟他关系算不得多好,有些口没遮拦的沈金。
桑萝想着让这小孩儿放松一些,就神秘兮兮朝他勾勾手指,等沈安凑近了,她小声道:“其实吧,骨头就放了一块,肉沫也放得很少的,就是看着好看,多的那份我都留下了,咱们三人晚上自己熬粥喝。”
说着还揭开另一边用荷叶盖着的碗给沈安瞧。
可不就是几块大骨,还有不少剁好的肉沫。
沈安眼睛就亮了亮。
桑萝轻声笑:“你看吧,有时候人情也要顾及,但好的肯定是给咱自家人留着的呀。”
在旁边听了个全程的沈宁就吃吃的笑,她是早看到大嫂另留出一份来的。
沈宁觉得,再没有比她大嫂更好的人了,她和哥哥在大嫂眼里和沈金他们就是不一样的,就是更亲近的。
只这个认知就让她觉得满心欢喜,自大哥离家后,到现在,好像又重新有了依靠,不像之前,和二哥战战兢兢,活得像家里的外人。
小姑娘头一回觉得,分家也挺好的。
分家了,大嫂就只对她和哥哥好。
她自己想着想着,弯起眼眸乐了起来。
……
沈金兄弟三个在外面吃东西,这会儿也在说大嫂真好。
哥三个共一个碗,一人轮着吃一口,等吃的间隙还能想起来他们那位从前并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堂嫂。
只能说,美食的力量啊。
这回就连心里还有点别扭的沈金也点了头。
大堂嫂确实好,居然舍得给他们肉粥喝。
肉粥呀。
家里很难得吃上肉的,也就是熬猪油的时候,她娘买的肉里会带着点瘦肉,那个时候才能尝到肉味儿。
沈金捧着碗,看着前边的小破草房,叹气。
沈铁在喝粥,沈银疑惑看他。
沈金叹:“我都羡慕沈安和沈宁了。”
跟着他爹娘哪有跟着大堂嫂好。
看看,先是油渣,又是胡饼,再是肉粥。
他怎么就没被他爹娘一起分出来呢。
哎。
沈三和李氏还不知道他们儿子已经为了几口吃食,恨不得是别人家的娃了。
夫妻俩个在家里已经半天了,一个坐在自家堂屋屋檐下,一个在院里这摸摸,那干干,反正呆得最多的就是院子里,远处来人,绝对能一眼看到的最佳位置。
秦芳娘回来了,那桑氏应该也回来了。
这夫妻俩个一样都留心外面,却是两样的心思。
李氏是紧张,别真的找上门来,她可不愿意被长房贴上。
沈三就不一样了,他的心思有点儿复杂,他和李氏做夫妻能做到这样合拍,那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人在很多事情上的反应出奇的一致。
就好比不愿意养闲人,又好比弄了个桑氏进门,然后把整个长房一起扔给桑氏,分了出去,掩耳盗铃的觉得这就算对得起良心了。
事实上,在某些事情上两个人就算意见有微末的不一样,最后也总是一个被另一个同化,端看哪一个意志更强烈一些罢了。
这会儿的沈三和李氏一致的、没变过的是——他仍不愿意干会亏本的事儿。
这是本性。
当然,在今天,本性落了下风,占了上风的是他作为男人的面子。
想想吧,出个门但凡碰上个同村的人,人家瞧他的那眼神,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当面明知故问的问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那等他背过身后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一转头就马上消声切换话题的样子。
谁能不懂呢。
谁能受得了呢。
沈三已经一天没出门了,他觉得全村都在看他的热闹。
这比上次桑萝在院门前跟他们撕撸开了还更令人难以接受一些,上一次看着的那也只是邻近几家,而且分家的事已经过了几个月了,桑氏差点饿死的事,那也是沈安沈宁和桑氏自己说说,谁看到了?这不是生龙活虎在这里吗?
沈三自己都没信,他当然也不觉得别人会信。
但眼下这一桩不一样。
长房要盖房子了,不是他这个唯一的长辈来牵头,却是隔壁的陈家帮忙牵头。
这是天大的一个巴掌直接呼他脸上了。
他哪怕并不愿意为长房去做些什么,却不代表他作为长辈、作为一个男人的脸面可以被踩在泥里,还是叫全村人都看着,踩下去了,再碾一碾。
这真的不行,这让沈三浑身都不舒坦,仿佛被剥去了衣服,他再没办法像个爷们一样的挺直腰杆走出他家的院门。
所以李氏不盼桑萝来,沈三却是盼的,盼桑萝来走一趟,给他递上一个台阶,全了他的脸面。
他哪怕只是去奔走奔走,意思意思帮上两天工,那他这腰杆儿就还挺得直。
越是这样去想,心中就越是焦灼,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种焦灼就越发的强烈。
沈三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背着手在院里踱着步。
就在经过院门时,眼睛下意识往院外看了一眼,就像今天这半天看过的无数眼一样。
但这一眼看出去,他看到了谁?
桑氏!
沈三一下子激动起来,又迅速端住,假作压根没看到桑萝,继续踱步到堂屋外的椅子边,坐下了。
像三伏的天里喝下一碗沁凉的水,所有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