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忠心动摇(胭脂)
她被撂了牌子,不知道是伤了,还是沈家对倚翠阁施压。
今日刚潜入胭脂厢房啸风便觉不对,她听觉机灵,自己没刻意屏息,她却没迎上来,是卧床在休息?可帐子里安静得离谱,一点气息声响都没,他心中涌上一gu不安,顾不上避嫌,上前进帐揭了被子,里头盖着几个靠枕,半个人影也无。
青砚能力有限,她探的消息真假难辨。胭脂不会是出事了吧?根本没回阁里?还在牢里?不,不会的,她房间现下还是住人的,有燃香有铺盖。
可她人呢?她能去哪?她会去哪儿?他强迫自己冷静,细细观察房中蛛丝马迹,迅速在脑中盘起来,现下她撂了牌子,不知是只不接客,还是连琵琶场也不弹了?这会子正去唱了?不应该,被褥里塞东西,她在掩人耳目,逃了?也不对,她没处可去,若真逃,她定要提前知会青砚的。
今日是初五,初五,初五?!史家那纨绔每每初五都要约友来倚翠阁用吃喝p赌掩饰谋划,一gu凉意爬上后背,他惊出一身冷汗,啸风提气施展轻功慌忙奔到阁后包房四周查探。
终于在天子号包房上茶水隔间的窗外连廊上找到一个缩在杂物下的纤瘦身影。他心提到嗓子眼儿,闪身贴近迅速点了藏身之人x道,轻轻挪开扫把柴火,果然是胭脂!此处不宜久留,他悄声抱起她,轻功提气,狂奔朝外而去。
越奔心中越气,她!她入不了宴席陪客,竟然躲得这么近去偷听,她呼x1声大得他在梁上都听得到!一口气跑出去几里,寻了个湖边无人的树下他才落地。
“你当真是个不要命的!”啸风刚松了抱她的手臂便怒道,“离得如此近!你没有敛气屏息的功夫,如何瞒得过下头的练家子?”
许久不见,胭脂每天心中煎熬,想着与其成日憋屋里头担心他安危,不若让自己忙起来,有用起来,若恩公来日再过来,自己无客,没有消息给他可如何是好?!
此时忽然见他,本就喜极而泣,落了地受他怒火,更不敢置信。恩公他,他是在担心自己?这念头揣在心中怦怦乱跳,胭脂此时还被封着x,不能行动言语,鼻头涌上酸,感动于他这点点关ai,怔怔望着啸风,泪水夺眶而出。
啸风见她挨了骂,委屈哭泣,心头莫名烦躁,抬手解了她x道。
她x中发热,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却不敢试探他情急之下迸发的关心。一时不知如何面对他的脾气,那些哄男人开心的法子,此时一个也用不出。只结巴解释道,“奴,奴,嬷嬷怕得罪沈家,又怕得罪金陵其他世家,左右为难,先撂了奴牌子,奴家,奴家没有客,一点儿消息也探不到,只能出此下策。”
啸风见她殷切瞧他,慌乱解释,心中更不自在,他想知道那天分别后,她是如何被抓了牢,为什么给放出来了,有没有受刑,身上的伤如何了,可千言万语皆堵在喉头,是一个也问不出,更别提他内心深处的一句“是我连累你了”,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他只能别扭背过身去回避那目光接着道,“往后一切行事听我调遣,切莫擅自跟踪偷听。懂了么?”
胭脂听他吩咐,忙福一福身,“奴知晓了,是奴考虑不周,冒失了。多谢恩公又救奴一次。”两人此时便在湖边,印着波光粼粼,寒风凛凛此时吹g了她的泪,将她的脸刮得红彤彤的。
你!你真是!啸风拿她没办法,满腔气愤被这句恩公堵回。
胭脂见他未发作,忙接话道,“不过今日确有所获。”接着细细复述了那些贵人的言谈话语。
啸风听着这些没头没尾的算计,思及近日零碎的线索,陷入沉y,河南道恐怕没那么顺利拿下。
胭脂见他沉y不语,眉头紧锁,忐忑询问,“恩公?”
啸风思绪回转,转头望她,轻轻开口,“今夜折腾,我送你回去歇吧。”
胭脂再施一礼,“好。有劳恩公。”啸风见她赤诚,颓然垂下头丧气说,“便是我,现下也动摇了忠心,没得为了差事总豁出命去,你就更不必。”
胭脂猜测沈刺杀的事,他或许没办妥当,消失数日,定是在上峰处碰了壁,不好做。要不她也不会想冒险给他套出些信儿来。今日他的担心给了她丝丝胆气,见他此时口气温和,x中热流涌动,终于鼓起勇气,靠近他两步,轻启红唇,仰望着他道,“我为你豁出命。不为什么差事。”
你!你们!这是啸风今日第二次听这话,流云,胭脂,你们一个个都是肆意潇洒,快意恩仇,豁出x命讲得轻轻巧巧,啸风觉着只有自己懦弱窝囊,犹豫不决,纠结撕扯。
流云离去的无奈,没法面对胭脂的窘迫逃避,无止尽的自厌自弃都化作无能怒火,啸风瞬间冷了脸,“哼!这里只有你我,不必将我当成恩客一般献个些虚伪殷勤。你这花魁的甜言蜜语值千金钱,还是别浪费了!”
胭脂想再开口解释,可看着他锋利不悦的眼神,她噤声了,话是真心假意并不重要,他不愿听这些。
胭脂知道她越界了。
“芷绛吾儿,河南道大乱,不久天下必烽烟四起,父夜卦观星,汴京暗流涌动却天子气笼,来日不至攻城掠地,将未雨绸缪,辞官隐退,尽快安排海船,金陵恐不宜长久居,吾儿速速北上,惟愿尽早团聚。”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父亲的家书让芷绛倍感不安,虽通篇未提汴京朝堂时局,但未雨绸缪,尽快辞官隐退的字眼还是戳的她太yanx突突直跳。河南道起义,捧着这封千里而来的书信,芷绛心头沉重。
父亲那里什么情况她还不清楚么,近年耗资颇巨才得一海航朱船,中秋随自己到了金陵休整数日返航北去,现下应当还在海上,若是等到了汴京再南下来接自己,不知何年何月,那时战况如何更无从知晓,若是河南道河北道全不安稳了,再牵扯上齐鲁,封了港口,便更走不了了。父亲想尽快安排,必定是用旁的船只,他两袖清风已无实权的文官,又再去哪里筹措。
她明白父亲苦心,陆路战乱,海路妥当,可海上航行数月,她不敢心存妄想,遇到狂风巨浪却也是九si一生,此时若要快,不如避开前线,沿海从齐鲁过津行车而上。
可论理一回事,实践起来又是一回事,自己唯一一次出远门便是此番南下,途中一切安排打点事宜皆是父亲与先生筹谋,若自己孤身一人如何计划?她两眼一抹黑。
芷绛在深宅之中,实在消息闭塞,外面如何,一概不知,但是有些个信号让敏锐的她大敢不妙,自传来战报,她便从细微处留意,青砚前天说点心铺的蒸点涨了不少价钱,昨个齐元湄抱怨首饰铺金子紧俏,本想专打个春节头饰,祥福楼一向手脚快,以齐府为先,此回的金头面定制竟工期颇久,要到上元十五。
金陵远没有表面b如平静,暗流涌动。民间更是流言四起,若是真朝夕不保,父亲在天子脚下便绝对安全么?先生与此战有g系么?
外祖母又如何作想?让不让她走?若是许了,又有多少人自己可以带着?先前随她一起到金陵的仆从,三成跟船返航,三四成外雇遣散,剩余大多在齐府有了差事,不知还调不调遣得动,需要仔细捋捋身契在林家的。本来南下是为联姻,仆妇丫鬟倒是备的多,可只有些没身手功夫的nv流定是不成的,她还需要护卫,马夫等随行,千头万绪涌上,芷绛一时心乱如麻。
恨自己读书万卷,策论,谋略,天文,地理皆潜心研究,却囿于闺阁束手无策,别说天下局势看清,连乘车回乡都难于登天,心中郁结。冷战这些日子,她更是恍恍惚惚,为先生黯然神伤,每每垂泪,虚度多少光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