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视频播放的时间在一月前,网站已经不显示具体日期和时间了。
何帆截图保存信息,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
身处发达地区总是看不到星星,何帆望着依稀能分辨出几片云的黑色天空,视线下移,文化产业园区里只有几家公司零零散散亮着灯。他看了下时间,已经深夜一点了。
何帆从兜里掏出一板胃药,抠了两片塞嘴里干嚼。这是他从h国带回来的习惯,因为组合发展初期需要打开知名度,只能在各种犄角旮旯的小平台露脸还行程紧张,经常顾不上吃饭,而做艺人或多或少对身材有要求,导致很多新人错过了饭点要么抽烟要么吃胃药。
久而久之,何帆也习惯了随身带胃药,在错过饭点的时候来几片,以防影响后续活动。
药片在嘴里从块状变成粘稠的液体,咽下去后感觉口腔里还粘着一层水淀粉似的不自在。
他转身找到酒店的免费矿泉水,开盖含了一口,边漱边走回窗边,咽下去的同时,他看到离他所在建筑不足50米的一处园区别墅的灯光有些异常。
其他的公司都是在一、二层亮灯,只有那个建筑是地下室亮着灯。
打开地图app,对照自己所在位置后,何帆确定了那个地方经营的是一家名叫“宠喵喵”的宠物店。
店铺主营猫、狗洗澡/美容,外加猫咖和寄养,评论大多数是宠物主人对店家的夸赞,“洗的很干净,下次还来。”、“价格合理”……“隔音很好,坐在餐饮区听不到吹风机的声音。”
宠物店会在凌晨帮客人遛狗么?拉上窗户前,何帆不经意的想到。
洗漱完毕,回到床上,何帆接收了经纪人发来的“注意事项pdf”打算等有时间再看,然后翻看相册找到隐秘收藏夹。
他和徐铭的合照不多,除了重组家庭的“全家福”就只剩下一张二人年幼时拍摄的大头贴。
那是两人相处不到半年时拍下的,原件有两份,他一张,徐铭一张,只可惜他那份随着频繁更换住所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只剩下这张内存里的照片随着更新换代的手机保存至今。
徐铭手里那张恐怕也早就下落不明了吧。
何帆的手指轻轻点在屏幕上少年徐铭的脸上,少年无知无觉,笑容灿烂。
其实那个时候无论是家庭还是学校,他们两人的处境都算不上好。
他当初一直被同班同学欺负,是有了徐铭这位“大哥”后,在学校和同学的相处才有所好转。
徐铭刚来那一阵,班里开始传言他“背后有人”,于是有的人开始观察情况,停止了对他的行为上的欺辱,只在言语中明里暗里说他没人要。但好景不长,“背后有人”并不能逆转他在班里人眼中长久下来的“懦弱”形象。而且“有人”并不代表要让“人”替自己出头,只有别人不清楚你底细的时候“有人”才好用。
经过两个月的沉寂,此前霸凌过他的人并没有收到惩戒,于是霸凌者的行为比先前更肆无忌惮起来。
什么大扫除的时候关厕所、撕掉小测试卷诬告他没交。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往往是晚上,徐阿姨通常只关心孩子是否吃饱了,其余不敢多问。
何志远根本不在乎他。
只有徐铭会问他今天过得如何,有没有被欺负。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他当初做梦都想有个人关心自己。但等那个能听他诉委屈的人出现的时候,他又只会挤出笑容回复“挺好的。”
徐铭是敏锐的,其敏锐不仅体现在看得出他有所隐瞒,还能找他们两人独处时询问情况。
所谓的独处,是真正意义上的家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那是一个徐阿姨出门打零工、何志远不知所踪的周末。
他刚起床就看到徐铭坐在折叠床上正缝着一条裤子的裤脚。
“醒了,去洗漱吧。”徐铭头也不抬地说道。
等他整理完回屋就看到徐铭拎着两条裤子的裤腰对齐,垂眼看着裤脚的位置。
他看出其中一条是自己的校裤,因为那一条裤子的裤脚处被往里缝了一节,却还是被他踩破了,黑色的裤子沾了灰,还在后脚跟有一道毛边,脏兮兮的。二中的校裤是每学年开学的时候由校方集中采购。起初费用算进学杂费,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采购的人变了,校服费也从中分离出来,单收200一套。校服这种东西,只要不改版,套身上就永远松松垮垮,改造空间极大,况且何志远那边只要一伸手要钱就免不了一顿打。他只好自己缝,但缝的时候没掌握好长短,导致即使缝了也经常踩到,起初他还有心情挽起来,后来日子长了就懒得管了。
他将视线转向另一条裤子,同样是黑裤子,这条就干净很多,不过也能看出是经过几次水洗的旧裤子,裤脚也往上缝了一节,比他缝的要多。
“过来试试,”徐铭将干净裤子递给他,“是我以前的裤子,你别嫌弃。”
他接过套上,裤子很合身。“谢谢哥。”
“小帆中午想吃什么?”徐铭收起针线盒看了下时间,声音平和。
“都行,哥做什么我都爱吃。”他那时候已经吃了几回徐铭做的饭,味道一般,普通的家常水平,但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那我看着冰箱的食材自由发挥吧,”徐铭走去查看冰箱里的食材,从中拿了几样,回头告诉他,“今天中午哥给你露一手,咱们吃锅包肉。”
他自觉地跟进厨房准备打下手。
徐铭找个盆倒了土豆淀粉和水搅拌两下放在一旁。他从缸里挖了半碗米放进电饭煲内胆,用水淘两遍,用手掌将米在底部铺平,内胆里剩下的水将将没过食指第一个指节,盖上盖子,蒸饭。
“你学校里的那个小胖子最近又做了什么?”徐铭试着用菜刀切下两片里脊,有点费劲,从抽屉里拿出磨刀棒,找出毛巾垫在磨刀棒下面,一手扶着棒柄,一手提着菜刀抵在磨刀棒上,将开刃处由下至上斜着朝外划出一道金属刮擦的声音。
“……”他垂下头看到左手食指上长了个倒刺,右手食指和大拇指的指甲捏住倒刺一抻。
倒刺下来的同时指尖往外渗出一颗血珠,像是那个小胖子手腕上的朱砂手串。
他嘬掉血,“没什么。”
“你们班上最近有没有特别风靡的东西,”徐铭三两下磨好刀,重新切肉,“最好是实体。”
“奥特曼卡片,或者烟牌?”
“都是什么游戏规则?怎么炫耀?”
“奥特曼是谁收集到的金卡多谁就厉害,最好是金赛迦或者赛罗,烟牌是中华比较厉害,黄鹤楼也行。”
“你烟牌玩的好么?”
“他们都不和我玩。”
“那等下午的时候咱们去买点奥特曼卡片吧,”徐铭备好食材,将分层淀粉水中的清水倒掉,“然后晚上做完作业我教你玩烟牌?”
“嗯。”他隐隐感觉徐铭不只是单纯要带他玩,不过一时间想不到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应了下来。
浸润的淀粉白净无痕,徐铭用食指按下去,淀粉表面轻微凹陷,徐铭指尖发白。“有的时候,流言蜚语就像这个。”
“什么?”
“握拳。”徐铭说着拎起他的手腕,他听话地握拳。
徐铭快速按着他的拳头砸向淀粉。
他只感觉到指节轻微的钝痛,有种砸在硬物上的触感。过了两秒,淀粉逐渐适应了他的手,一点点吞噬他的拳头。他不自觉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