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骑虎难下(一)
塞,这样在夜晚与人拥抱着睡觉,这样好脾气、由着于虎虎来的才是他薛坚吗?那被于虎虎强奸的薛坚呢?这种困惑将他置于一种全新的孤独。他至今不敢想为什么于虎虎要跟他搅到床上去。如果于虎虎是因为被发现偷窥的恶癖而起意——他可能早就认出他了,精神病院是他的游乐场,疾病保护着他,他可以随意恶作剧而不被迁怒,而薛坚不过是他漫长病院篇章中一个上场不久的滑稽角色。
大多时候,薛坚又觉得于虎虎眼里是没有人的。
尽管常常闹得天翻地覆,或因为唐泽天或因为一些别的小事,表面上看随便一件琐事都能莫名其妙触发他,但时间久了,这些行为都非常模式化,流程永远是事发、打人砸抢、镇定剂,单人间关一日,出来后,又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健康的于虎虎,跟所有人关系都很好。为唐泽天发了那么多次疯,现在还是可以笑嘻嘻地叫他帮着理头,好像跟这个人从来就没有芥蒂,将以前的事全都忘了。
也许是真忘了。他每天都进行一次无抽搐电疗,王雯说过那个会影响记忆力。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他从来不在乎、不记得,说了那么多次痛,他还是要不管不顾的硬操进来,还是要掐得他干咳不止;爱说那些调情话,就是因为习惯了哄人开心。也许并不是他想呢。也许是真忘了。
“你去海边了。”
于虎虎揉着他的脚趾缝的沙子悄声说。
心又开始狂跳了,薛坚难受地把头藏进被子;揪着胸膛的皮肉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生一场大病。
【我的好兄弟】
于虎虎揉着眼睛急急忙忙冲进六号房的时候,刚过十一点十分。
进门时胡宇正端坐在床上看书,于虎虎砰地关上门,转身就抓住颈后领子把衣服一脱,急吼吼垮了裤子,甩着鸡巴走到胡宇面前:“来吧!”
胡宇瞥了眼他胸膛上几块凸出浮起的红痕,嘴角一动,他从来不正面和于虎虎做爱。他讲规矩,炼炉鼎就是炼炉鼎,没有抱着炉鼎啃的习惯,因此这两块新鲜的红痕必然跟他没有关系。
眼见于虎虎开始摆弄阴茎,胡宇摇摇头,指指时钟:“十一点十一分了。”
于虎虎手一停,诧异道:“……啊?”
“不做了。”
“不做了?”
于虎虎眉头一皱,偏着脖子去看胡宇的表情,想从中瞧见一张恼怒的脸。然而胡宇永远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因此他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生气了,小心翼翼挽回道:“还是做吧?缺一天你发病了怎么办?”他从来没听懂过胡宇神神叨叨十一点十一分的吉时,只知道胡宇如果哪一天不把精力用在做爱上,大概会难受得把全医院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
其实这一天胡宇早就料到了,从雪媚娘开始,他准点的十一点十一分就不再万无一失,除了些许遗憾以外,倒没有任何心烦。在精神病院作伴的三年多里,胡宇早就清楚,对别人来说性与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对于虎虎来说却是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且必需。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同时与很多人保持关系;胡宇以前怀疑他是有性瘾,时间久了之后,发现深层次原因不在性上,而是在爱上。
自从最近于虎虎每天的电疗降到一周三次之后,每一次非治疗日的前一晚,他都会悄悄溜出房间,早晨再偷偷溜回来,问去哪儿了也缄口不言。胡宇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于虎虎这种小孩,正是将个人魅力看得最重要的年纪,床伴就是战利品,是要拿来炫耀的。他当初为了阻拦于虎虎暴露两人修炼那些事下了不少功夫,这会儿这小子竟然主动遮遮掩掩,要藏个秘密。
只是这个秘密毫无机密可言。不消看,胡宇都直到那门外走廊一定有薛坚一张回头张望、又假装若无其事的脸。他摇摇头,抖抖手上的易经,都说情债难还,于虎虎一屁股债,倒不如凑整来个情劫渡渡,一了百了。
于虎虎观察几番,见胡宇的确没有生气之后,紧绷的肩膀瞬间落下去几分,言语间也轻快起来:“真不做?”同时蹲下去几下提起裤子,兴冲冲要往门外走,活像白捡了嫖资的卷帘门婆娘,“那我找关哥哥去。”
“他那个字念‘晚’吧?你怎么老叫他‘关’哥。”
“啊?”于虎虎瞪眼,“东莞的莞不是这个字?”
胡宇嘴角一抽,刚想说那也是东‘馆’,不是东‘关’,但瞧他的疑惑理直气壮,决定还是闭嘴,将这等闲事留给那位关哥哥头疼。
这位新来的病人怪得很,别的病人听说要做电疗都是死命不愿意去,三号房的傻子赵绝食三天也没逃过;这新病人却整天吵着要电疗,医生说他没病到那个地步,吃药控制就好了,倒还把这新病人刺激得大闹一顿。
于虎虎听闻后,反坐在椅子上,下巴搁在椅背上忧心忡忡看着蒋奇莞:“关哥,我真想让给你电。”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薛坚听王雯说这事后直吧唧嘴,不免又往蒋奇莞身上瞧了两眼,照他看来,这小伙儿除了瞧着蔫叽叽没精神、整日捧着个书独自呆在角落出神以外,并没有什么异常,跟那隔壁强迫症打扫的、动不动随地大小便的实在不像是一个病程,不知道怎么会跟于虎虎这么熟。难道是入院前就认识么?
熟人居然还进了同一个病房。想到这里,薛坚差点笑出声来,他一个人摇头晃脑的太高兴,完全没注意被人瞧了好几眼,刚走过门厅,就听见于虎虎突然扯开嗓子大喊:
“——小薛!给我送两瓶热水!”
这一嗓子之洪亮,全院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屋子登时安静片刻,各方眼神如刀一般投向薛坚。薛坚僵在原地,知道这是于虎虎这副腔调是在学潘爷叫他收床单的时候,臊得恨不能拔腿就逃,然而他不回应那声音就也不间断:“小薛!小薛!”
潘爷背着手冒个头出来满脸的诧异:“谁在找你,小薛?”
薛坚没这个脸皮扯着嗓子回应,只得立刻甩下手中的活儿,一个箭步到开水房,再撞开他的房门,又急又气:“——别叫了!”
“跑得像个哈巴狗。”于虎虎趴在椅背上笑嘻嘻看着他:“你答应一声呀,不答应我怎么知道你听没听见。”
碍着蒋奇莞在场,薛坚有气只能往肚子里咽,垂下头,砰一声放下热水瓶就要走。未想于虎虎忽地站起身,大臂一展搂上他的脖子,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得他几乎一个踉跄。只听于虎虎清清嗓,说:“关哥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薛坚,在这里做护工,我的,呃,”停顿一下,似乎在想措辞,薛坚莫名有点紧张,神经质的偏了下头,紧接着听见他郑重其事道,“……我的好兄弟。”
薛坚咔一下闪了脖子,蒋奇莞一愣,连连点头:“你好你好。”也许是气氛太一本正经,也许是察觉到了些许尴尬,他放下手里的书,犹犹豫豫伸出一只手要跟薛坚握一握。
薛坚稀里糊涂跟他握了个手,瞥见他手上那本书的封皮上印着两个大大的“白痴”。这两个字仿佛两记耳光打在脸上,薛坚一个激灵,立刻扯下于虎虎搂着自己的手臂,将他推离一些,同时心里却止不住地泛起一阵酸。
于虎虎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也不甚在意这一点反抗,手揣进兜里后退几步重新跨步坐上椅子,转头跟蒋奇莞说话:
“关哥你又在看啥?”
“《白痴》。”
“不说就不说呗,骂我干什么。”于虎虎莫名其妙,“哎,你上次给我的那个,罪与罚。”他又开始翘椅子,两只腿分得开开的,将裤裆绷得很紧,薛坚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轮廓,“怪里怪气的。你怎么老看人名这么长的书。我记不住洋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