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来·二十七(达达利亚)
称之为教化院,制造庸才,扼杀天才…无疑是这些偏见最大的帮凶,看到现今反智主义盛行的局面,我由衷地为当年被放逐的事而感到庆幸。”他直视着巨蛇琥珀色的巨大竖瞳,用诘责般的口吻问道:“如今须弥科技直接倒退回五百年前,到底又是什么在阻碍着科学进步?是因噎废食的秉性,还是上层决策者的愚昧?”“神这种所谓的高等生物,越是接触,就越能发现祂们的愚蠢和天真——无限的寿命并不意味着智慧能得到提升,活了一把年纪仍跟个孩童一样的神不在少数——祂们总是有恃无恐地挥霍着自己无穷无尽的寿命。但更愚昧的是,这个世界上到处都充斥着那些无条件信仰祂们依附祂们的人类——他们早已彻底遗忘了自己作为人类的骄傲。”“他们的科学研究是为了改善所有人的生活,而你的研究只会给人们带来灾难和毁灭,没有了传承和信念,又有谁能保留住人类文明的火种?失去了以人为本的底线,就算得到再多研究成果,也不过是屈服于智识的禁脔。”荧一边分心与多托雷周旋,一边牵动起身上原本肩胛骨处的肌肉,那对未成形的器官正在微微颤动着,它就快要成形了。没想到最后还是从仇敌身上得到的启发,她自嘲地想,为什么偏偏和杀死哥哥、吞掉达达利亚一家的那条巨蛇生得一模一样,就连身后的羽翼也如出一辙……这明明是…哥哥才有的特权……“哦?你是指那种每天绕着花车手拉手转圈圈跳舞的科学研究吗?”黑色怪鸟像人一样用翅膀托着鸟喙的下颌,做出思考的动作。“如果这么做就能够阻止末日降临,不妨直接动员七国的子民,大家一起拉着手在充满爱与欢笑的氛围下转圈圈拯救世界好了——呵呵,开玩笑的,那些成日里只会装作有学问的半吊子平庸学者当然不会有机会触碰到神明的逆鳞。”“说起来,那个孩子——柯莱,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吧?”多托雷叹了口气,“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性格,但自从她获得神之眼后,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真是可惜了。”说到这里,他又揶揄地笑了笑。“把自己的灵魂和命运出卖给天理,被神之眼扭曲成另一种人格,在完成使命后又被连本带利地回收上去…这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呢?”“柯莱只是长大后变得更温柔懂事了,”荧立刻反驳他,“你少用你那些阴暗的恶意来揣度一个孩子!要不是你…柯莱小时候也不会变成那样!”柯莱几年前在蒙德的那些事迹她也略有耳闻,但她当时年纪还小,后来又结交到了安柏那样积极乐观的朋友,还有了提纳里这个认真负责的师父,性格有变化也是很正常的。“真的是因为我才变成那样的吗?我不过是引燃了她内心那些不安分的野心罢了。在这个危机四伏、朝不保夕的世界上,所谓的「温柔」、「懂事」到底是一串彰显美德的项链,还是限制行动的项圈,我想,不用我再赘述了吧?”“难道…你是在嫉妒?”她怒极反笑,“嘴上诋毁,其实心里很在意吧?…真可悲,像你这种怪物,哪怕一次都没有被人真心对待过吧?你不值得,也永远不配被爱。”黑色怪鸟先是一愣,接着,他那张一直含着蔑笑的脸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爱?看来愚蠢确实会传染,一个月前的你可比现在要令人顺眼喜爱多了…是被末席腌入味了么?”他带着一种惋惜的口吻感慨道。“呵呵…觉得怪物会向往人类的喜怒哀乐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臆想——你会想要成为平均寿命只有短短一两天的草履虫吗?”“人类又不是草履虫那种没有思想的生物。”再忍耐一会,马上就好了,荧这样安抚自己。多托雷点了点头:“大多数是的,沉溺于虚无繁荣假象之中安然度日的人不在少数,真相?他们才不在乎。”提起那些自己看不起的人,他眼睛里立刻又充满了狂妄和自傲。“看来漫长的生命抹除掉的不只是你脸上的皱纹,还有人性,”荧反唇相讥,“对人类本质有着如此片面理解的你,也就是条活得比较久的「夏虫」罢了。”“作为一个被好奇心所驱策,想要探索世界真相的普通学者,漫长无尽的生命对我而言也只是实现理想的手段之一,我所求的,不过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来自宇宙之外的真理。”仿佛已经沉浸于对茫茫宇宙的幻想之中,多托雷恍如梦呓般地说道。“照你这么说,就算哪天被宇宙之外更高层次的掠食者杀死,你也心甘情愿?”荧倏地展开身后那对足以遮天蔽日的羽翼,竭尽全力地腾空而起,像只被风托举着的纸鸢一样直冲云霄。“那就如你所愿,让你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漫天沙尘之中,巨蛇长长的身子呈螺旋状上升,如同一只倒扣着的大漏斗,将多托雷重重围困在这场风暴的正中心。硕大的金色蛇首骤然出现在漏斗的末端,她张开自己长着弯钩状尖牙的大嘴,垂直咬向了陷阱中的黑鸟。任凭多托雷再灵活敏捷,如今也不过是只被困在瓮中的王八。荧没费多少功夫,几个回合便已将他拦腰衔在了自己口中。“把亚历克斯的心脏还回来!”她一边死死咬住多托雷,一边将自己的身体一圈一圈地绞了上去,完全不给他挣扎喘息的机会。口中的多托雷不以为意地笑出了声:“你是说摘除的心脏吗?那种医疗废物早就丢掉了,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普通人类的身体无法同时容纳两颗心,为了放置神之心,只能把他的心脏摘掉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t-11活下来,更别提什么顶替了。t-11,由始至终都只是个用来临时存放神之心的器皿。“你——!”荧听后气不打一处来,仿佛要一口气宣泄完自己所有的愤恨和悲痛,她发了狂似地卷住多托雷拼命往地上摔打,任由他的鲜血溅得鳞片上到处都是。蛇没有眼皮,她愤怒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滚了下来。随着一次次伤势的加重,多托雷的身形越变越小,最终恢复成了人类的形态。“唔…很好,现在的表情真不错,就是这样……”多托雷脸上一直戴着的鸟喙面具不知道被甩飞到了哪里,如今露出来的是一张英俊却疯狂的脸,诡异的是,从这张脸上竟找不到丝毫的恐惧,只有极度的欢愉和满足。荧冲着他歇斯底里地吼道:“都是因为你派人入侵深渊!哥哥才会分神——”“傻孩子,到现在都还觉得我是害死你哥哥的凶手?如果这样想能让你觉得心里好受些,就继续这么认定下去吧。”多托雷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早已变得凌乱不堪,淤青的嘴角上还带着血痕,但「狼狈」这个词仿佛永远和他无关,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依旧能像个旁观者一样维持住自己优雅的气度。看着更让人火大了。“但——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当然是因为你太弱小了,你的哥哥才会离你而去…呵、咳咳…咳咳咳……”他刚恻恻地低笑完几声,便被一口淤血呛得咳了起来。“去死…去死…!你这种人…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资格…!”荧心中本就动了杀念,此刻更是被激发出来一种原始的冲动——想要吃掉他,把他吃进肚子里彻底消化掉,让他永远地闭上这张该死的嘴!如果是人类形态的她自然不会有这种野蛮的想法,但作为一条蛇,吞噬猎物是它生存下去的本能。饿…好饿…!变身消耗了太多的气力,她已经又累又饿,需要立刻补充营养。咔嚓。荧甚至能听到多托雷的脊椎和肋骨在她肌肉的紧缚下碎裂的声音,和他刚刚踩亚历克斯时发出来的动静一模一样。想到生死不明的达达利亚一家,想到一旁重伤倒地的亚历克斯…她心中乖戾残暴的那一面就愈发凸显出来。吃了他!“你以为…我不会提前准备好自己的「备份」吗?”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多托雷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他知道现在的她早已被进食的本能控制了大脑,再也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再会了,旅行者,期待与你的下一次见面。”如此一来,他特意送来这具身体的目的就达成了。多托雷彻底没了生气。正当荧准备一口将他吞入腹中时,一枚纯水凝成的箭矢擦着她的鼻尖飞过,阻断了她的进食。凭着野兽敏锐的洞察力,她很快便在不远处的山崖上发现了偷袭者的身影。来人灰衣橘发、风尘仆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