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谢俞起得早,换上校服,跟顾女士两人吃了点清粥小菜,看看时间,准备坐公交回学校:“我走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顾雪岚放下筷子,起身说:“让司机送你去吧。”
谢俞走到玄关处弯腰换鞋,就像他回来的时候那样,什么都没带,看着不像是去学校而是出去玩一样:“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你就这样去?怎么连个书包都不带,”顾雪岚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这週末老师留的作业你写没写啊?”
谢俞说:“写了,在学校裏就写完了。”
这藉口未免太假,顾雪岚信就有鬼:“我看你压根就没写。”
“我会写的题本来也没几道,”谢俞把拖鞋摆好,拉开门出去,外头涌进来一股风,带着湿气扑面而来,“带不带回来都一样。”
顾雪岚正要说“天气转凉了注意身体”,谢俞已经走出去好几步。
钟家这套房子地理位置较偏,离它最近的车站得走半个小时。
附近有出来晨跑的住户,在公园裏绕着跑圈,脖子裏挂了条毛巾,边跑边喘气。
其实这裏也并不是一切都让人感到烦躁的。
比如从天际泛上来的朝霞,比如路上经过的一草一木,前面还有对夫妻带着孩子一起晨跑,故意放慢脚步,看起来像滑稽的慢动作重播。
谢俞走着走着戴上耳机,随机播了首歌,然后又把手插回衣兜裏。
新鲜的空气,新的一天。
谢俞到学校的时间得取决于公车在路上行驶得顺不顺畅,有时候比较倒楣——比如现在,公交半途熄了火。
司机抽着烟,蹲在车边上看了半天,又用手拍拍它,最后得出结论:“不行,你们等后边那趟吧。”
满车乘客情绪爆炸。
-小朋友,什么时候到学校?
-干什么
-想不想我,我来校门口接你啊。
-你有病?
-能不能好好聊天,得亏我脾气好……哎,等会儿到学校了别急着进班,我在厕所等你。
贺朝估计是到教室到得早,闲着没事干过来骚扰他。
谢俞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了阵,两人一个想把聊天聊死,另一个负责枯木回春。
后面那趟公交来得挺快,晃晃悠悠停下来,91路车牌挂在玻璃车窗上。
谢俞到的时候还有十分钟上课,不算迟到,疯狗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站在校门口干瞪着眼睛:“还不快点,跑起来!争分夺秒!”
疯狗又道:“一点也不知道抓紧时间,马上就高三了,还以为自己刚入学呢……你知道你同桌吧,当初他整天被我逮,他每天早上都偷偷翻墙,我就带着人在墙边上堵着。”
谢俞还是那个速度,不紧不慢地从姜主任身边走过去,不是很想听‘疯狗的英勇往事’:“打扰了,姜主任再见。”
谢俞刚走上楼,隐约看到高二三班班级门口有个人晃来晃去,万达单手撑着窗沿,探着脑袋往这边看。他没在意,正要走过去,突然间有人从背后抓着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反方向走。
谢俞没防备,跟着那股力量往后退了两步,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着进了男厕所隔间裏。
“跟你说了别进班,”贺朝鬆开手,厕所隔间容纳下两个人还是有点挤,两人靠得很近,“……没看到学委在走廊裏晃吗。”
贺朝裏面穿着校服,外面套了件薄外套。宽鬆的卫衣,黑色,背后印了一对笔划凌厉的大翅膀,白色校服边从下面露出来一截。
谢俞压根没把在等车的时候贺朝说的那句“厕所等你”当回事:“他晃什么?”
“他说今天一定要把三角函数给我们讲明白。”贺朝抓抓头髮,挺无奈地说,“……我早上一进班他就坐在我对面念公式。”
谢俞:“……”
贺朝:“想不到吧,我真的服气,他将来绝对是干大事情的人。”
过了个週末,谢俞都快忘记班裏还有一个疯狂想拯救班级平均分的人物。
薛习生这个人专注力和忍耐力都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就冲着他满桌子的便利贴,还有抽屉裏桌上地上都撂不下、只能往班级图书角放的各科资料书。
这两天薛习生除了完成自己的作业,还在思考到底怎么样才可以带领大家一起学习。
两个人在厕所隔间裏挤了会儿,最后谢俞觉得这样有点傻逼,大清早躲厕所算怎么回事儿,还不如回去听薛习生念公式。
于是两人发生了一点口角。
“你不能抛弃我。”
“你别挡着门。”
“老谢,出了这个门我们就不再是兄弟。”
“本来也不是。”
“……”
临近上课,有值日生拿着抹布来厕所清洗,关掉水龙头拧干抹布,本来就要往外走,但他隐约听到厕所裏有什么声音,于是停下脚步,四下环顾两眼。
隔间裏。
贺朝后背抵着门,挡住不让他开。
谢俞手绕过贺朝腰侧,摸到门把,刚拧开,贺朝又推着他往裏面挤。
两股力量相互衝撞,虽然动作幅度不大,谢俞往后退的时候脚跟不小心踢在垃圾桶上,垃圾桶整个被踢翻,砸在地上。
贺朝怕他摔,又伸手拉了谢俞一把。
本来谢俞平衡维持得好好的,被他这一拉,整个人往后栽:“……操。”
那位值日生觉得一定是自己来厕所之前没翻黄历,不然肯定能翻到“不宜如厕”四个大字。
最后一间隔间门缓缓打开,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谢俞跌坐在马桶盖上,而贺朝弯着腰,一隻手搭着谢俞脖子。
姿态着实有些暧昧。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值日生倒着往门口走,“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谢俞冷着脸没说话。
贺朝直起腰:“哎,这位朋友。”
值日生大概是受惊过度,退着退着居然来了句:“不要杀我。”
好事不出门,基情传千里。
第一节课下课,万达就凑过来问:“你们早上在厕所裏什么情况?”
“没情况,”谢俞抄完作业,随口说,“你今天是不是皮痒?”
万达说:“我就是皮,我不痒。”
贺朝看着薛习生跟在唐森身后出去,警报解除,这才加入聊天大军:“消息这么灵通?”
“我小学同学的高一同学跟隔壁班班长的表哥是好朋友。”万达彙报完自己曲折迂回的情报链,又问,“话又说回来了,朝哥,你真的把俞哥衣服给扒了?”
谢俞盖上笔盖,终于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盯着万达看:“什么?”
谢俞脸上表情说不上来到底是有点不开心还是特别不开心,万达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危机应该没那么大:“我不知道最开始的版本到底是什么,反正吧,传到我这,是这样的,你俩在厕所裏战况激烈,衣冠不整……总之就很刺激。”
谣言这种东西,一传十十传百,没事也能传出点事来。
万达最后又问:“真的吗?来,我们凑近点,偷偷说,我保证守口如瓶。”
谢俞往后靠了靠,没心情扯这事。
倒是贺朝神神秘秘地凑过去:“想知道吗?”
万达:“想。”
“其实我们不止干了这些,”贺朝说,“我们还做了一些更激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