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两个人各自坐着沉默了好一会儿。
沈捷烟瘾大,抽完一根还想再抽,贺朝闻着这味儿实在是受不了,毕竟戒烟还没有戒成功,他抬手指了指门:“要抽你出去抽,滚。”
沈捷说:“你自己不抽就算了,还限制我的自由……”
贺朝反手扔过去一个枕头。
沈捷眼疾手快,侧身躲过。
说话间,贺朝搁在桌上的手机萤幕忽然亮起来,伴随着“叮咚”的消息提示音。没过几秒萤幕又暗下去。
贺朝捞起手机点开一看,是谢俞发过来的六个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
-下午领导听课。
“谁啊?”沈捷凑上前问。
贺朝低头打字,说:“没有感情的杀手。”
沈捷对谢俞印象不深,自从谢俞跟贺朝两个人凑成同桌之后,他和这位的联繫才多了起来。
他见到谢俞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虽然长得贼鸡儿好看但是不太好相处,事实上……相处下来也的确是这样。
他朝哥倒是个例外。
“没有感情,那是对你,”贺朝回復完,大大方方将手机萤幕展示给沈捷看,“看到没有,我同桌对我,春天般温暖。”
沈捷觉得这件事应该不像贺朝想得那么温暖。
毕竟他刚才从高二三班出去的时候,亲眼看见谢俞烦不胜烦地撕下一页纸,写下几个大字,然后就往贺朝桌面上甩。大概是上午来问贺朝行踪的人太多,那张纸上面敷衍且潦草地写着:不在,翘课,不知道。
沈捷第一次见到这么高调宣告同桌翘课的人才。
这件事的真相确实没有那么温暖。
按理说有领导来听课,一般都会提前通知,甚至挑好班级,让老师安排好课堂上每一个问答环节。但这次事发突然,徐霞也是紧急打电话回来,让隔壁班王老师帮她顾一下班级,千万不能缺人。
王老师去三班看了一圈,在贺朝桌上那张纸旁边踌躇很久,最后还是让谢俞帮人联繫一下人,实在喊不回来就说请病假了。
离下午上课时间剩下不到十分钟,贺朝整理好衣服往外走,走到一半发现沈捷还在发呆,说:“愣着干什么,上课去啊。”
沈捷“啊”了声,走到门口突然停住了,他抓抓头髮,问:“……这事怎么办?不能提到柳媛,那这事到底怎么整?”
话题又绕了回去。
贺朝手插在裤兜裏,他说:“再说吧。”
杨文远那件事,果然没过多久又再次回到话题中心。
先是徐霞带着杨文远去找校方,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后来连杨文远父母都找到学校裏来,非要学校给个说法。
“我儿子脸上,胳膊上,你们看看,作孽啊,你们学校裏怎么会有这种人。”
杨文远父母都戴眼镜,看上去像知识份子,说起话来压根不是那样:“听说你们学校这个贺朝,成天惹事情,他会打我们家孩子一点也不奇怪啊,怎么就目前还没办法给他处分?你们学校是怎么办事的?”
徐霞作为贺朝的班主任,站在边上唱红脸:“这件事情我们的确要付很大责任,我会好好教育他,在这裏我郑重地向你们道歉,因为我班上同学的过失……”
贺朝听到这实在听不下去。
“教育?”贺朝气笑了,“你有资格教育别人吗?”
“——你怎么跟老师说话呢?”
本来这事还在僵持,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一个证人。
刘存浩敲门进来:“徐老师,你找我?”
刘存浩从教导处回来,就被班裏人团团围住:“班长,听说你出庭作证了?”
“你真的亲眼见看见贺朝打杨文远?”
刘存浩纠正:“是以前,以前见过。”
“牛逼,勇士啊。”
众人七嘴八舌,都在说换了自己可不敢冒着生命危险站出来。
“承让承让,”刘存浩说,“我也犹豫了很久,但是为了爱与正义……”
谢俞不喜欢评价这些事情,跟他又没什么关係。
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事实,更何况这些道聼涂説。
当年没躲债躲去黑水街的时候,以为那裏住的都是些地痞流氓,可又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但是到那的第一天,身上纹纹身满嘴跑脏话的许艳梅端着碗水饺过来敲门:“多包了一些,手艺不是很好,你们凑合吃。”
这一关照,就关照了他们近十年。
“最后怎么样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到底。”
刘存浩说:“……可能会退学吧,这次事情还挺严重的。”
“退学?!”
班裏聊得热火朝天,谢俞继续趴在桌上玩手机。
贺朝半天之后才从教导处被放回来,进教室的时候,刘存浩正在讲臺上答数学题,余光看见贺朝的身影,手裏那根粉笔直接断了。
出乎意料地,贺朝看都没看他。
刘存浩偷偷舒了一口气。
谢俞有点怀疑刚才他们说退学说得那么严重,这处分到底是真还是假——因为贺朝回来之后还有閒情逸致接着玩换装游戏。
比起贺朝,沈捷的反应比较大,看起来更像是那个要退学的:“我操他妈,你们班那位班长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嚷嚷什么,小伙子人挺好的,”贺朝说,“这事不怪他。”
沈捷:“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到底,放你回来给你时间考虑,就非得要你道歉写检讨是吧?徐霞那么执着?她的职业生涯就他妈差你这一张检讨?”
体育课,两个班正好同一节,两人穿过足球场,往看臺那边走。
沈捷说了一大堆,贺朝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看到谢俞坐在前面树荫底下,还抬手冲人家招手打招呼。
谢俞听到有人叫他,刚抬头,一颗球从后面篮球场上弹出来,直接往他头上招呼:“……”
一个男生从后面球场走出来:“手滑,不好意思。”
沈捷看到那人的脸,瞬间就炸了:“杨文远你他妈故意的吧?”
砸人还砸不准,看这角度明明就是想砸贺朝。
贺朝也不说话,弯腰把球捡起来,走到谢俞身边,然后扬手狠力往杨文远的方向砸,球从杨文远身侧擦过去,砸在铁栅栏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贺朝笑笑,也回敬他两个字:“手滑。”
杨文远同伴过来圆场,拉着他就想走:“对不住对不住。”
杨文远却是站在原地不肯动,他身板瘦,穿衣服彷佛都靠骨头撑着,脸上又长痘又有黑眼圈,看起来特别气虚,他站在那裏最后憋出来一句:“贺朝,这事没完,你输定了。”
贺朝说:“屁话少说,赶紧滚。”
“你知道为什么吗?”杨文远笑笑,“就凭你成绩差。”
“你他妈,”成绩差三个字彷佛戳中了贺朝的某个点,或者说这些天积累下来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洩口,他缓缓走上前,哑着嗓子说,“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贺朝很少发火。
沈捷认识他那么多年,总共也没见到过几次,贺朝心态属于好到爆炸的那种,你气我不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杨文远真是个人才。
“走了文远,走啊。”杨文远想找死,他那群同伴可不想,赶忙拉着他走人。
沈捷虽然很想撂袖子直接上去干,但是考虑到现在贺朝情况特殊,再惹出点什么事来,真要坐实那些传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