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只剩一点昆虫唧唧的声音,和路灯照下些微的馀光。
李凡恩打开门,双手拍了一下,灯光立刻闻声啟动,灯火通明,关勇花了一点时间看清楚里头的样子,只能说有好多东西他没看过,也从来没想过要在家里放这些东西。
譬如那张大沙发,上头还覆盖着一层皮草,什么样的皮李凡恩说不知道,只说妈妈说那是假的,但谁晓得?关勇家没有沙发,几张塑胶椅就能满足他偶尔在客厅吃饭的需求,沙发并不是很重要。
还有那个超高的檯灯,螺旋的灯桿和富有艺术气息的灯罩,关勇家的灯不但短,还是直挺挺的一根,灯罩不就是拿个透光的罩子盖上去就行了?干嘛还要鏤空精雕?
以及那些放在木製展示架上的陶瓷花瓶和盘子,听李凡恩说是什么朝代的古物,光想他就不敢接近那一区,万一随便一个掉了他这一生也会跟着碎片毁于一瞬。
李凡恩带关勇上三楼,二楼是他爸妈的房间,和一些书房乐器等等的休间室。先说那个楼梯,爬个楼梯也要转来转去让关勇很不耐烦,为什么不乾脆建个电梯直升算了,绕来绕去不晕啊?
李凡恩的房间在三楼,基本上三楼的空间全都是他的,但他似乎也没有太多东西需要放,因此所有的个人物品大多放在中间的房间,其他地方看以后要多建个健身房还是游泳池都没差了。
「这里的隔音很好,所以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根本也不知道。」李凡恩和关勇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看电视,他房间有沙发!关勇的房间里能坐的只有床,连椅子都没得摆!更别说电视,除了女人房里和客厅各一台,其他房间都没有。
关勇仔细听,听了一会才发现自己像个白痴,电视都开着,而且下面根本没人,他听得到才有鬼勒!
换句话说,李凡恩常常经歷这种一早醒来就没人在家的情况,通常迎接他早晨的东西是字条,爸妈晚上回来也是早早就睡了,从来不会多费力爬到三楼来看他,他也很少离开三楼到下面,因为基本上楼下有的三楼都有,除了爸妈。现在想想,他上次看见爸妈一起出现是多久前的事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坦白点,是一点记忆也没有。
「呐,给你。」李凡恩丢了一瓶沙士给关勇,关勇一接到发现是冰的,才发现他的书柜旁有个中型冰箱,单门式。关勇家唯一的冰箱就是厨房那台,还是旧型的,能用就用,关勇打算用到它不冰了才汰换掉,之前好像发现冰块开始在冷冻库溶解。
「我问你喔,我走了之后,千瑛给了你什么样的病人?」关勇打开沙士畅饮,冰凉弹指充满喉咙,加上冷气强力运转,让他不小心颤了几秒。
「噢!说到他,真的会被他卢死,他比你还难搞。」李凡恩叹了口气,关勇一走千瑛就安排他到另一个病房帮忙,一开始还以为能再遇到一个像关勇一样的年轻人,没想到是个中年大叔。
「你什么意思啊你!」关勇为自己打抱不平,他哪有难搞,只是吃腻了便当而已嘛。
「他,今年四十,都四十了,还要我称他小强!小强啊!我乾脆叫他蟑螂算了!」李凡恩夸张的表示他的无奈,不停抓着自己的头发。
「他也不喜欢便当,我想说好啊就帮他买饭,结果他竟然跟我说他要吃西堤!他要我穿着制服去西堤外带牛排?还要五分熟的!」李凡恩看起来濒临崩溃边缘,「我说能不能换一家呢?他竟然话也不说直接按护士铃,然后千瑛姐就来了。」
「然后呢?」关勇听得兴致都来了,他要看千瑛怎么解决这件麻烦事。
「千瑛姐就说,先生,这位弟弟是我们的志工不是你的僕人,如果你不愿意吃便当,那你就饿肚子吧!重点是她还带着微笑说,但姿势却一副要干架的样子。」李凡恩模仿着千瑛的姿态语调,看得关勇努力憋笑,他好想看看实况转播啊!
「结果他就乖乖的吃便当,虽然没吃完,但吃的时候还一直说,她好狂野、好驃悍、太性感了,之类我很无言的话。」李凡恩摇了摇头,千瑛姐是制伏他了,但却被他煞到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关勇憋了很久终于可以笑出来,他捧着肚子,笑得都疼了嘴巴还关不上,一想到千瑛被这种人喜欢上他就一副一灾乐祸,要是千瑛知道了会怎么回他?「你去死吧!」大概是最有可能的,不过在医院里至少还得有点职业道德,她大概会说出「你脑带长青蛙吗?」之类的来鄙视他。
「还笑,我明天还要继续去侍奉他耶!天晓得他还有什么离谱的要求。」李凡恩看着关勇笑到岔气,一头金发颤动着,笑到累了躺平在沙发上,他也跟着笑了。
「那真是辛苦你了。」关勇擦擦泪,试着活动一下僵掉的嘴,他一想到有人欣赏千瑛的狂野驃悍性感就想笑,他眼睛才长菜花勒。
「你才知道,我寧愿陪你上顶楼看风景也不想再照顾他。」李凡恩突然这样说,让关勇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好处嘛。
「这就是你要学的啊。」关勇有感而发,毕竟他还没出社会,来当志工就是先看看真正大人的世界怎么运作,面对各种不同的病人,医护人员需要很多耐心,就算病人有很多刁难的要求,作这样的工作就得试着习惯,找个良好的沟通管道去处理。「我比较好,对吧?」
「是,跟他比的话。」李凡恩转着电视,一想到明天还又要去面对他的脸色,不然就是拚命问有关千瑛姐的事,超讨厌的。
「我也遇过很麻烦的客人啊。」关勇说着有一次,一个贵妇感觉的客人上门来点他们店里最昂贵的蛋糕,当时他们店里其实已经有其他人订走那个蛋糕了,因为做一个很花时间,所以要先订购才能製作
,但那个妇人坚持要那个蛋糕,还说今天没拿到就要让店长难看,店长也拿她没办法,只好让所有员工都来帮忙,才在紧要关头完成那个蛋糕,结果听说某个员工离开时看见那台贵妇的车,在某个垃圾场里丢了一盒东西后就闪人,里头应该就是他们集结眾人力量辛辛苦苦才做好的蛋糕。
「太恶劣了,怎么不报警?」李凡恩义愤填膺的说着。
「她老公就是市区的警察局长。」关勇说,这也是某个员工认出来的。「而且,她付了钱,我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可是她没有依照程序来走啊!那那个先订蛋糕的客人不就吃亏了?」李凡恩无法相信这样的人存在,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狐假虎威,他最痛恨。
「有时候,在现实条件的考量下,势必得牺牲一些人的权益的。」关勇很认真的说,「重点是,不管再怎么无理、野蛮、骄傲的人,只要我们找到一个两全的方法去满足,就能达到最大的和平。」
李凡恩默默,他知道关勇是在提醒他,面对病人,他得视如己出,找个两全齐美的方法,让病人满足,他也得到成就,这是现在他最需要学习的课题,也是当志工的目的之一。
「当然,这种方法其实并不公平,只是我喜欢和平,在最少人受害的情况下,我们都必须抉择,是该严格惩罚坏人?凭我们的力量能做到吗?还是至少让坏人离开,创造和谐。」关勇说,他当初也一直跟那个客人争辩,但为了不让店长为难,更为了大家的工作,他才同意用这个方法,要是可以不顾一切,他拚死也会反抗。
「既然我们都有责任要负,那就做到好,过了以后,你会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勇说,为顾客服务是他的使命,虽然那样的顾客让他气到想吐血,但他还是做了,等她一走,所有人瘫在椅子上松一口气时,关勇真的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换个想法,他们在短短的时间里完成了一个原本要花费几倍时间才能交货的蛋糕,何尝不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