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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近十年的好友,我也未至于对他们有如此透彻的理解。到底是什么牵着我和樊梦?为什么非得是樊梦?梦里的三月又会是几时的三月?接下来的?两年后的?十年后的?
这一切太过真实及细緻,简直好似一部奇幻小说。问题是我一向不晓得创作,何以我能『创作』这个精密的故事?这到底是故事,还是……
一月五号:前晚梦见樊梦写下三月十一日的笔记,那则笔记详细形容了某个他跟我接吻的梦,似乎是……我从来没想过会这样对待一个人,还要是同性。我会压倒一个男人,然后强吻他吗?我会……我说不上来。可是樊梦始终极为排斥我:他排斥的不只是同性恋,而是排斥我楚兆春这个人。我又不是杀了他全家,他为何就这样恨我?我在梦里抱着眼眨泪光的樊梦,一遍遍地亲上他的脸,我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皮肉的质感,但他从来不会回应我。
昨晚,樊梦写下三月十二日的笔记——这是一则新的笔记,我之前没有看过——大意是樊梦没有再梦见我,还出现了一个新的名词:『敌我』。这是什么?樊梦又写下什么苦战、胜利……对他来说,不再作与我有关的梦,使他十分快慰。我想这个『敌我』至少是樊梦的假想敌,因为他提到自己『征服敌我』,而他将这跟『不再梦见楚兆春』一事关连起来,因此,他所构想的『敌我』便是那个令他梦见楚兆春——亦即是我——的『人』。我倒也想知道谁是我的『敌我』:是什么力量或存在促使我梦见这么多与樊梦有关的片段?
一月十号:相隔许多天,昨晚终于再次梦见樊梦。我这几天还在忧虑:这事情还未水落石出,要是从此不能再梦见樊梦,那我如何能理清一切事情?昨晚我再见到樊梦,已分不清心中的喜悦是出于什么原因:是因为能够再次调查这些怪梦,或是……我并非不敢想,只是无法查证。假定我现在所作的梦只是我一己的想像、而不会变成未来的一种现实,那我岂不只是爱上了一个自己想像出来的人物?
但如果我所作的梦会于将来变成事实……每一晚作梦,在我看来跟约会没两样:我凝视他、亲吻他、抚摸他……而他却不知道我的存在。
昨晚的笔记没有标明日期,而且篇幅十分长:樊梦交代了什么是敌我,还交代了几个他自己创作的概念——真我与自我。他尝试分析自己的心理,试图合理地解释他为何会梦见我,且默认了他对我有感情……这使我心中有种异样的感情。我一方面佩服樊梦的分析能力,另一方面暗笑:樊梦已将自己推入精神病的死胡同,他寧可相信自己的意识出现分裂与失常,亦不肯单单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角度去理解他梦见我的事——亦即是他寧可相信自己是疯子,亦不肯面对他对我或许是有感情的这个事实。
他将自己分成敌我、真我跟自我三大部分,又将他梦到楚兆春一事归咎于精神失常,而形成他对我更深的排斥跟反感。他提到joe这个人——乔楚。可惜我跟joe不相熟,不然就能拉拢乔楚……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如果樊梦当真在三月开始作这系列怪梦,我就应该尽早与他相认,并助他解除精神分裂的危机——哪怕他会把我当成疯子。然而,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自己变成疯子,而是陷入孤立:当全世界的人都疯了而你只是当中的一个小疯子,那没所谓;当全世界都是疯子时而你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普通人,你每朝起身所想的,无非是各种令自己尽快陷入疯狂的方法。
于是我开始思考我梦中的啟示:在楚兆春与樊梦之间,『他』选择让楚兆春先梦见这一切,到底是出于何种动机?我既然早一步看见这些梦,那我是否有什么义务?或者,有没有可能樊梦其实比我更早面对这些梦,只是他掩饰的工夫比我强,使我未能察觉……
简单来说,现在的故事(人生是一篇故事?)发展是这样的:两个生活上(基本)没有关係的年轻男性,由于连场亲热怪梦而建立了一种表面双向、实际单向的关係,而故事主角——亦即唯一的作梦之人(先假设这个人是我,楚兆春),会如何行下一步棋?
如果先见到这些梦的人是樊梦而不是我,樊梦会怎样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