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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李承贺特意派了小轿去皇家会馆接江辞于宫中赴宴,在此之前,她已去鸿胪寺听讲,对宫中礼仪已透彻了解,自是有的放矢。
李承贺决心大办一场,觉得在室内终究约束,便将宴会场地定于御花园内,又怕自己的身份束缚了臣子们,又再三嘱咐,暂忘君臣之礼,只求一醉方休。
起先众人还有些拘束,几杯酒下肚,渐渐便放开了,赏花吃食,好不自在。
宴会参与人数众多,但江辞戴着状元簪花,是宴会的主角,也是里头最为显眼的一个。行步间,不仅要面对着朝中大臣的道贺嘉奖,还要防着官家小姐朝她丢花抛手绢,实在是举步维艰。
正与翰林学士江之焕谈话时,长公主仪仗驾临御花园,李承霖走向李承贺,向他行礼道:“臣妹有事耽搁,因此来迟了,还请皇兄见谅。”
李承贺微醺,并不生气,将手中酒杯举起,笑言:“既如此,那便罚酒一杯。”
“臣妹遵旨。”
紫菀为李承霖倒了酒,双手奉上,李承霖接过酒杯,仰脖饮尽,一滴未剩。
李承霖驾临后,原本还闷闷不乐的祺安公主李姝眼中一下子就有了光,她迎上前去,笑着唤她:“姑姑,你可算来了,先前我去你宫中,想同你一起,结果你不在,我在门口等了你好久呢。”
“你也真是的。”李承霖戳了戳她的额头,佯装斥责道,“我既不在宫中,怎么还巴巴地在那里等着呢,仔细吹了风着凉。”说完她转头吩咐紫菀:“待宴会结束,命小厨房煮碗姜汤,你亲自送去长乐宫。”
李姝抿嘴一笑,扭捏了一下身子,伸出双手握住李承霖的手臂,轻轻摇摆,撒娇道:“我就知道姑姑对我最好了。”
李承霖把头转向李承贺,玩笑道:“听闻新科状元不仅文采出众,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皇兄很是中意呢。”谈笑间,李承霖默默将手臂抽出,继续道:“臣妹今天倒是可以一睹庐山面目了。”
“你见过的。”李承贺道,“上个月在玉门贡院,你还问了他姓名。”
“哦?”李承霖脸上露出欣喜模样,“竟然如此之巧?那今日我定要好好瞧瞧了。”
李承贺挥了挥手,“来人,苏昌现在何处?”
内侍答道:“正在湖心亭中。”
“传他觐见。”
内侍正欲前去,李承霖连忙喊停:“慢着。”又对李承贺说:“皇兄,这琼林宴本就是你赐给新科进士的殊荣,今日他们才是主角,还是我亲自去瞧瞧吧。”
李承贺点了头,内侍便领着李承霖前往湖心亭。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云霞相映,水面波光荡漾,浮光跃金,场景甚是美丽。湖心有一凉亭,两头各有一护栏窄桥可抵达其中。
李承霖屏退左右,自己踏上了窄桥。
江辞应酬了半日,有些疲倦,独自坐在凉亭中品茗,寻求片刻的休憩,她面朝东,水光映在她的背上,如居仙境。
江辞轻轻吹着热茶,忽地听闻背后似有人声,回头一看,便瞧见了柳眉凤目的李承霖。
她急忙将茶杯放回桌上,慌乱中手指挨烫,但并不严重,她忍着灼痛起身,向她行礼:“臣参见长公主。”
“免礼。”李承霖轻挪莲步,走到她面前。
她往旁边一站,识相地为她让出了位置。李承霖坐在石凳上,江辞垂手立于一旁,等候差遣。
“苏昌。”李承霖朱唇轻启,又唤道:“苏昌。”
“臣在。”
李承霖阖了下眼皮,一双眸子平静得像是无风的湖面,能映照出天地间所有的伪装,“本宫恰好听了一件趣事,想说与苏状元听听。”
“臣洗耳恭听。”
“本宫听闻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得了与本宫一模一样的病,需要用北溟玄珠做药引,因此礼部尚书一掷万金,散尽家财隻为求得一颗宝珠,然而有些投机取巧之人,竟想用鱼眼睛来充当宝珠。苏状元,你觉得如何呢?”
江辞一怔,听出了话里的弦外之音,又怕露馅,便强装镇定地回答:“回殿下,鱼目是鱼目,宝珠是宝珠,二者相差甚远,礼部尚书目光如炬,自是不会有鱼目混珠的差错。”
“那你觉得,本宫的眼光如何啊?”
江辞呼吸微微一滞,隻觉得脊背发凉,李承霖如此之说,必定是对她的真实身份起疑了,长公主都起疑了,那皇帝……
她努力平复心情,上一世,她隐藏了快三年的身份,若不是真正的苏昌回来了,只怕还没有那么快被发现。
可是如今,听李承霖话语间,似乎在隐喻些什么?是她哪里露马脚了吗?可她明明比上一世更谨慎了,怎么反倒……
再犹豫下去,只怕李承霖会笃定了,江辞隻得道:“殿下耳聪目明,想来任何事情都逃不过长公主的一双锐眼。”
李承霖并没有在此事上继续深讨下去,反而轻笑了声:“你倒是出乎本宫的意料,竟然一举夺魁。”
“长公主谬讚,臣有今日,”江辞向天作揖,“还得多谢圣上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