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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年瑾

 

不知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还是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浪。许临清在京郊的一处山野间,遇到了年瑾。

那日她听闻左擎军有部异动踪迹,就在这京郊浮玉山,左擎军主力部镇守京城,无召不得外出,但这支队伍不同。新兵连设在京郊山野附近,她便来这碰碰运气。

只是,她出了意外。高山落石,尘土飞扬、石块四溅,巨石陨落在山间发出轰隆声响,沉闷砸落。她身处其底间,难免身上被砸伤,但她并未急着离去,山里巨响,如果左擎军确在此地,他们大概率会来查看。于是她便忍痛在附近等候。

真叫她算准,不过半柱香,便有列队、交谈声响。这轻甲与武器交相呼应的声音她很熟悉,是一支六人小队。只是年瑾是否在里面?

她的裤袜已经渗出血迹,她不敢贸然抬头,只等那几人发现自己,她的嫌疑才会降到最低。

“队长,你看,那有个人。好像受伤了。”

他们已经离她近些,许临清能听见他们交谈的话语。哪怕相隔数米,她还是轻瞥一眼就认出了年瑾。

她竖着耳朵听年瑾的答复,却听到冷漠生硬的、比以往而言更加成熟的声音说:“不管,查看现场后就走。”

许临清半垂着头,闻言差些破防,她这戏都演到这步,却卡在了对方不接。

她迟疑的,像是刚听见有人在说话似的,抬起眸。她生的本就动人,此时身上布着伤痕,腿脚还有血迹,柔弱的叫人无法忽略。

说话的那人拉住年瑾,男人回头不耐烦的蹙眉道:“不”

他凝重的眉宇在遇到她的视线后肉眼可见的呆滞了几瞬,随后立即扭头。身旁的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要安顿好这位姑娘,他没有再说不,只是愈加烦躁道:“速度快。”

许临清见向自己走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年瑾,他非但没有走来,而且站在离她最远的地方背对着。

许临清只好接过那位男子的手,颤巍的站起来,含笑感谢道:“多谢,方才的落石来的太突然”

那男子名叫刘鹏,他是个热心肠的,接过话道:“是啊,我看你伤的这么重,不如跟我们一同下山。营中有军医能给你包扎。”

还没等许临清回应,不远处年瑾凉薄的声音倨傲传来:“刘鹏,你当军营是什么地方?”

见长官拒绝,刘鹏也不好再提及,只是抱歉的对她解释道:“我们营帐就在浮玉山脚下,我可以把你送到山脚,但你若要寻医就有些麻烦了。你还能走路吗?”

许临清眼神忽闪后带着歉疚道:“左脚伤的有些重,单脚行走尚可,不过恐怕会耽误各位军爷的事,我还是自行下山吧。”

刘鹏闻言连连摇头,直接道:“你一个弱女子,又伤了腿脚,这野山荒郊怎么能一个人走?你随我们一起,你如果不嫌弃那我就背你下山。”

许临清心觉这是个接近年瑾的机会,虽说她不明白为何年瑾要与她对面不相识,但总归是要随着他一道才有机会单独说话。

刘鹏见她同意,小心翼翼的把她背上,动作妥帖便罢了,他还不住的说:“我有没有碰到你的伤口?””这样吃力吗?”许临清安稳的趴在他的背后,有问有答。

年瑾在队伍最前头,许临清注意过,他并没有回头顾望她。

在中途他叫停,回首眸子落在刘鹏身上,道:“刘鹏出列,带两人去东面寻探。”

刘鹏正与她小声说着话,也不知道这冷面阎王的视线怎么跨越所有人,准确的落在队尾的他身上的,但顾不及腹诽,身在军营必备军人的本能。他立即领命,只是多问了句:“那这位姑娘如何?”

年瑾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凉凉反问刘鹏道:“还不去?”

刘鹏只好含着歉意把她放下来,不好意思道:“姑娘,你得累些走下去了。我”

“没事,你去忙吧。”许临清善解人意的劝道。

刘鹏这才领着另外两位往东边走。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犹豫踌躇是否要上前接过许临清,许临清不着声色的打量了眼在前站着的年瑾,主动通情达理道:“不劳烦各位大人了,我自个慢慢走在后面。各位先行吧——”

二人闻言抱拳,又叮嘱了她几句,便随着在前头已经行了几步的年瑾走了。

空林寂静,万物无声,她似乎像是被遗弃在无人之地。许临清的左脚确实疼痛,不知是错位还是伤口撕裂,此时钝钝、刺骨的痛。

她勉强的慢慢挪动着,心道不知在年瑾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比从前更瘦、更沉默了。

思及此,抬眸见身姿挺拔的俊秀男人在不远处的树下望着她。许临清心中一喜,主动加快步伐道:“你怎么回来了?”

年瑾见她走的那般快,根本不把渗血的伤口放在心上,本想再晾着她,脚步却自觉的往她那靠。

“你怎的不说话?又哑巴啦?”他走到她的身侧,却不搭手,变扭冷漠的在旁垂眸驻足,许临清低下头从下往上瞧他,“怎么不理我?”

年瑾还是不说话,也不提要扶她或者背她,许临清见没有回应,心里略有失落,讪讪道:“我原以为你回来是要与我叙旧呢,没想到罢了,那我先走了。”

那背后像裹满冰凌的木头桩子见她一瘸一拐的往前走,隐晦的目光落在伤口上,不再犹豫,突然两步追上她,长臂一伸,将她打横抱起。她身上特有的清冽幽香与山林间的微风一同钻进入他的鼻腔中。

“怎么,为何要抱我。”女子可没有因为他沉默不语而放过他,反而不依不饶道。

她微热的气息喷拂过他的耳侧,他很少与她有这么亲近的时候,只好迟钝又不自在的别过脸去,拒绝与她对视。

年瑾不会真的哑巴了吧?她难免这样想,但是又看到年瑾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对自己不满有怨气,于是也不排除他故意不与自己说话的可能性,况且方才他对刘鹏说,对属下说,甚至对湖泊说,都不对自己说。

“干嘛,你生我气?”她试探出声。

年瑾置若罔闻,只顾着往山下走,许临清坏心打趣、似真似假的阻拦道:“你走这么快作甚,此处只有我们两人,多点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好吗?”

闻言年瑾脚下立刻行的更快,她又轻盈,抱着她像抱了一团空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又痩了。

年瑾胡思乱想着,在外面吃不好吗?还是睡不好,她身边有这么多人,怎么会没有人照顾她呢,是他多想了,说不定她回到她熟悉的地方过的很惬意、滋润,早早的,远远的把他甩到一边。当时他还如此笃定的对秦主君说她是如何心中有他,现在看来真如秦主君所说自作多情、自我欺瞒。可是她明明说要来看自己,只是因为懒得应付秦主君她便不来么?

她又去这,又去那,最后干脆的离京,从没有给自己递来一份信,从未来瞧他一眼。哪怕是家养的狗也要嘬嘬几声,她倒好,干脆利落、毫无留恋的忘记他这个人。这些话都是秦主君在他耳边唠叨的,他原本不以为意,时间久了、日子长了,他说的多了,她又真如主君所言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他很难不被影响。

“好年瑾,告诉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何人欺负你了?怎的一人跑到营中?”她循循善诱,如同在哄小孩。

年瑾冷脸却不得不吃这套,他的耳廓绯红,移开眼不想让她瞧见,许临清见冰山有融化的趋势,立马添油加醋道:“是谁!告诉我,我立刻去为你教训那人。”

年瑾闻言止步,低头凝视她,终于是吐出两个字:“当真。”

“自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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