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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栖迟倚窗良久,嘆了口气:「给我备身男装来。」

秋霜眼都睁圆了:「家主要亲自去?」

她嗯一声。

事已至此,避无可避,只有她亲自去见了。

从太阳下山,到天黑入夜,罗小义领着一队人,一直等在瀚海府的城门口。

今日城门不落,还有军士在此守着,左右百姓以为军中有要务,皆不敢近前。

直到只剩下城头灯火时,夜色里,一行人快马而至。

伏廷领着几名近卫,自军中一路疾驰过来,手中执鞭,腰后佩刀。

马一勒停,罗小义拿了支火把,打马上前,先说趣一句:「三哥在寺中住到现在,可算舍得回城了,若非是那商户有了回音,只怕还是不舍得回来的。」

左右近卫都跟随伏廷多年,虽不敢直接笑,却也在忍笑了。

伏廷没管他废话,直接问:「对方有新回音没有?」

罗小义正色:「没有,我等到此刻,也未见有车马过来。」

伏廷不语。

片刻功夫,有两名士兵飞奔来报:「大都护,柜上的遣人来报,人已至城外三十里的医舍。」

罗小义一楞,看着伏廷:「怎么着,这是不打算入城来了?」

伏廷扯了下繮绳,心想不管如何,至少也来了。

他一夹马腹:「去医舍。」

……

军中人行马烈烈如风,持火赶路,不出半个时辰,他们便已快马行至医舍前。

停住时,却又齐整无声。

伏廷下了马,柜上的已自门边过来,在他眼前见礼。

他打量眼前。

医舍建在城外,多做的是往来流客,或是周边小民的生意,儘管如此,这间医舍却也有高墻院落,屋舍数间。

他问:「这也是你们东家名下的?」

柜上的回:「是,东家因为染病,行到此处已是极限,不得已落脚,这才劳累大都护亲自过来,实在万死。」

伏廷没说什么,挥下手,叫所有人等候在外,只看了一眼罗小义,示意他随自己进去。

柜上的在前引路。

穿廊而过,至尽头,一间室中亮着灯火。

他向伏廷拜道:「大都护,东家的病不适宜见太多外人,望大都护体恤。」

罗小义贼笑着道:「那如何使得,这可是大都护,万一你们东家图谋不轨,总得有人在旁防着。」

柜上的哭笑不得:「我等小民,哪敢有那心思,这医舍为迎接大都护都已清空了,将军何必玩笑。」

罗小义见吓着了他,嘿嘿一笑。

这家素来仁义,怎会做这事,他就是故意玩笑的罢了。

伏廷说:「你就在门口等着。」

「行。」罗小义就在门边站了。

柜上的推开门,躬身做请。

伏廷走进去,一眼扫过室内,四周密闭,药香袅袅,却没见到人,只看见一架屏风。

屏纱不透,映着灯火,也难以看清后面的人。

他扫了一眼,问:「何意?」

柜上的忙下跪道:「大都护见谅,东家重疾,出不得声,脸也实在无法见人了,但又一心要见大都护一面,不得不出此下策,因而先前才说要请大都护恕她无状。」

伏廷想了起来,沉声说:「是说了这话。」

柜上的鬆了口气:「无状之处,正是指这个了。」

他盯着那屏风,将衣摆一掀,在外坐下:「我只问几句话罢了,不想却连话都说不成了。」

柜上的立即奉上茶来,又退去那屏风边跪坐着,接了张纸出来,送到伏廷眼前,恭敬道:「请大都护任意发问,东家虽此刻口不能言,但仍有些力气提笔写字。」

伏廷接过看了一眼,上面写了一番告罪之词。

他将纸按在一旁,不露声色,隻盯着那屏风。

屏风里,栖迟身着一身圆领袍,坐在小案后,心提到了一处。

她此刻多少能理解为何伏廷要求夜间就见了。

大约是不想白日见面,引来其他商户注意,夜间更可以避人耳目。

如此一来,对她也是有利的,夜间更利于遮掩,只是她出于谨慎,不可露出半点行迹。

选择此处,悉心规划,皆不敢掉以轻心。

而现在,他却在外一语不发,叫她摸不着底。

直到屏风边柜上的都开始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忽而听见男人的声音问:「经商多久了?」

她一怔,提笔写了字。

柜上的递出去,看了一眼,顺带就回了话:「回大都护,东家十五岁便行走经商了。」

伏廷又问:「所营哪些名目?」

栖迟又提笔,因为太多,隻写了大概,递出去。

柜上的将纸送出。

纸上所列,皆为民生各项,也有质库那等盈利如海的,也有一綫一豆蝇头小利的。

只一瞬,他又问:「为何来北地经商?」

栖迟心定了定,又提笔作答。

外面,伏廷接来那纸,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有利可图。

他问:「何利?」

又一张纸递出来,上面写着:民生待兴,皆为有利之处。

看起来,是个毫无纰漏的答覆。

伏廷却在想之前批示凭证时,见过的这人名籍。

清流县人,人至中年。

十五经商,也有多年了,却隻到如今才大力于北地开拓商事,像是一早就看准了时机。

除非,他在北地有眼綫,否则如何能时机寻得这么准。

他起了身。

柜上的看着他:「大都护刚问几句,不再问了?」

话刚说完,就见大都护一手按上了腰后的刀。

柜上的悚然一惊:「大都护……」

伏廷霍然拔刀,刀光过处,柜上的惊骇出声。

屏风由上等良木製成,嵌了金丝做屏,分外牢固,却在这一刀之下裂开,轰然倒下。

连外面的罗小义都一把推开了门,惊讶看来:「怎么了三哥?」

伏廷大步走入,眼一沉。

屏风后有一张窄窄的病榻,上面躺着个紧闭双目、面色蜡黄的男子。

柜上的膝行上前,往榻上看了一眼,颤抖着向他拜道:「大、大都护见谅,东家已被吓晕了。」

伏廷眼神扫过那男子身上,又扫了眼一旁小案上散乱的笔墨。

柜上的小心翼翼看了眼他手里的刀:「大都护,还有任何要问的,不如待明日?」

「不用了,」他收刀入鞘:「我只问这几句。」

他转身出去。

罗小义连忙跟上他。

柜上的良久未言,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外面马蹄声远去,才敢转头,小声说:「东家,大都护只问了这几句,料想是无事了吧?」

栖迟抱着膝,屈着身子蹲坐在榻下,到此时心口仍在狂跳。

榻上的,是医舍里早已昏迷数日的一个病患。

她自知欲盖弥彰,才特地留了这一手。

没想到,伏廷果然难糊弄。

多亏柜上的及时膝行过来以身挡了一下,否则,她也不确定刚才会不会暴露在他眼前。

「东家?」柜上的又问一声。

「不知。」她轻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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