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
太久没有体会过血液的沸腾,她已不堪忍受。
第二天,她偷偷独自跑出家,晃悠到大街上,再往偏僻的地方走,躲过父母一遍遍的寻找,直到被陌生的男子捂住嘴巴抱走。
过段时间,一个偏僻的仓库,躺着三个男人的尸体,血流满地。
小小的身影站在血泊中,兴奋地把玩手中染血的水果刀,一刀一刀,切下第一人的鼻子,割掉第二人的耳朵,剜掉第三人的眼睛。
有人与她约定过,不可以主动伤害其他人,除非对方先伤害了她。
她喜欢别人来伤害她。
警察接到她的报警找过来时,没人敢过去抱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绕过了她。
直到父母与哥哥赶到,母亲无视血泊,第一时间衝过来,将她抱进怀里,痛哭。
她手握着刀,心无波动,但没能为母亲这样的痛苦感到愉悦。
心底不知是可惜还是茫然地一声叹息。
回去后,她被送去看医生,做了很多精神测试,因无意掩饰,结果是全项不合格。
同理心低下,情感冷漠,先天反社会倾向…很多名词,她没怎么听,隻思考昨日的盛宴何时能再尝到。
真可惜她太弱小,否则她可以在那三个男人活着时动手,听一听那惊惧的惨叫。
离开医院后,母亲哭了很久。他们忍着悲痛不断带着她进出医院,矫正,干预,不再让她如正常人一般去学校上学。
哥哥也被送去了外婆家,不被允许常与她相处了。她并不在乎,隻不满被看管得太严,父母忙于工作时保镖就会跟在她身边,无法故技重施。
几年后,她十三岁,被允许外出闲逛,走在繁华的商业街上时却目睹了一场持刀伤人。
血液喷洒在街道上,行人避得老远,无一人敢上前,眼睁睁看着受害者女性躺在地上,身体被刺了一刀又一刀。
那血液仿佛溅入了她的眼睛,灼烧,翻涌,沸腾,心臟兴奋地极速跳动。
她躲过保镖的控制,猛然衝了上去,在一众惊呼中迅速夺刀,反刺进凶手脖颈。
不偏不倚,深深地刺入,一击毙命。
血液喷涌而出,将街道染得更红。
她眯起眼,长长地吸了口气,平复躁动的心跳。她忍不住了,但她是正义的,不是吗?
可她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视频被围观者发到了网上,父母几乎要崩溃。
倒是网友们发出大片喝彩,戏称能治得了精神病的还得是精神病。
她没法为此高兴,进了精神病院,意味着彻底失去了自由。
但她也没多难过,于这个世界中无论身处何地都一样无趣,但精神病院里的病人都很有趣。
病得越重的人越有趣。
有的人肢体健全却无法自主活动,瘫在床上如同一滩无意识的烂泥;有的精力旺盛表现出病态的激情与狂热;有的脑中尽为狂想,凭空幻物,指人为猪;还有的疯疯癫癫,见谁都恨不得咬下一块肉。
她大部分时候是个很好管理的病人,没有攻击性,行为正常,逻辑正常,被允许在医院里不同的分区走动观察,欣赏荒诞而有序的其他病人的生活,作为专属于她的娱乐节目。
她在里面生活了三年,每隔半个月父母会来看她。每次见面,她都会对他们说自己想离开。
但父母看到她观察其他病人打架时一脸兴奋的录像时,总是犹豫着拒绝。
直到三年后,父母终究不忍自己的女儿一生蹉跎在精神病院里,动用一点手段,将人带了出来。
他们试图与她约定,以后不能再伤人。
她沉默着没有应答。他们明白了,隻道至少不可伤害无辜,随后红着眼交给她一张卡,说以后她不再是他们的女儿。
她欣然应允,即刻动身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个生养她多年的城市,开始在世界上流浪。每个月,那张卡上都会多出一笔钱,足够她衣食无忧。
她偷渡去治安混乱的国家,杀死来抢劫她的人,夺下一把枪,驻留在那边一段时间,直到浑身皮肤都仿佛染上血腥味。
她去玩攀岩,爬珠穆朗玛峰,身体陷进雪里冻僵垂死,被救助人员抬下来。
她去玩滑雪,遇上雪崩被掩埋,躺了几分钟,发现自己还没死,又一点点爬出来。
她去玩跳伞,跳进了万里无陆地的大海中,被路过的商船救了上去。
她去玩蹦极,破旧的跳台,风化的安全绳,她被摔死了。
她不是想死。
只是不想在那个世界活。
装在衣兜里那张银行卡,还会每月打进一笔钱,失去女儿的父母,不知多久才会知道她已经死了。这或许便是溺爱孩子的报应。
他们是极好的父母,耗尽心血爱着这个特殊的孩子,可惜她终究没法变成一个正常的好女儿。
这是命运的捉弄,不怪他们,也不怪她。
听完这个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故事,丁小五眼眶通红,沉默许久。
她看着兰景淮的手指嵌在血肉里缓缓下滑,拉出五道深长狰狞的伤口。
鲜血淋漓,滴答落地,凝成一小片血泊。
识海深处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随后又逐渐虚弱下来,转变成可怜的呻/吟。
她隐约感觉到,眼前的宿主比被困识海中的灵魂更痛苦。只是她从不会惨叫,甚至令人猜不到那痛苦的来源。